第二十一章 相依相愛相守

　　一晃匆匆，十五日已過，涵櫟還是沒有醒來。

　　這一日，卉笙在十合殿與其他幾位尊使和御守商討了周烈山一事，帝后吩咐下來，讓尊使們往各界增派人手，全力追查魔族蹤跡。

　　離開十合殿時，紹冰叫住了卉笙。

　　“涵櫟還未醒嗎？”

　　卉笙低落地?fù)u搖頭。

　　“本來你為你娘報了仇，我應(yīng)當(dāng)是要替你開心的。但眼下涵櫟又出了這樣的事，想必你也開心不起來?！?p>　　“這次涵櫟會受傷，完全是因為我?！被荏弦幌肫鹉侨赵谥芰疑剑南氯f分愧疚。

　　紹冰將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鼓勵道：“如果你覺得愧疚，那就要想辦法讓自己變強(qiáng)。我們身為尊使，除了討伐魔獸以外，更肩負(fù)著維護(hù)水晶宮乃至五界安危之職，所以我們必須要足夠強(qiáng)大，才能去守護(hù)我們想要守護(hù)之人。這一次你害涵櫟受傷，確是你的失職。與其在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如何避免這樣的情況再次發(fā)生?！?p>　　卉笙怔怔地望著紹冰，紹冰沖她報之以微笑，以示鼓勵?；荏弦不匦α艘幌?，說道：“你說得對，我想要變得更強(qiáng)大，我?！?p>　　紹冰哈哈大笑了幾聲，說：“你這志向可不簡單啊，涵櫟雖然表面頑劣，但靈力卻不是常人能及的?！?p>　　“可我不想總是站在他的身后，被他保護(hù)。”

　　“也許，他心甘情愿呢？”卉笙聽了一愣。紹冰笑了笑，說：“他所行之事，我多少有些理解。假如當(dāng)初我也陪你娘去了周烈山，怕是我豁出這條命去也要護(hù)住你娘?！?p>　　望著紹冰的笑容，卉笙沒有笑，她感受到了紹冰對娘親的深情，為眼前這位失去心愛之人的男子感到一陣憂傷。她凝望著紹冰，一字一句地說：“倘若你真的為了我娘犧牲了自己，我娘也必然不會開心的。正如我此時，滿心愧疚只希望涵櫟能早日醒來。我娘的死雖然令人難過，卻是她職責(zé)所在。直到自己當(dāng)上尊使了我才明白，身為尊使，她做了自己應(yīng)做之事，想必也是死而無憾的。如果我是娘親，定然會希望看到一個好好活著的紹冰。”

　　紹冰聽完卉笙這一席話，眼前的卉笙又和芷瑜的身影重疊了起來，眼眶不禁紅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才說了一句：“謝謝你，卉笙?！?p>　　離開十合殿，卉笙直接飛往了楓駿山的寒靈洞。

　　周烈山之后，半月已過。許是這寒靈洞確實是個養(yǎng)傷的好地方，涵櫟身上的傷已經(jīng)愈合了大半，新肉已長了出來，但他還未醒來。卉笙照舊給將涵櫟傷口上的舊藥擦拭干凈，又涂抹上了新藥，再用紗布輕輕纏好。做完這一切后，她輕輕坐了下來，雙手放置在玉臺上，又將頭枕在胳膊上，歪著腦袋注視著還在沉睡的涵櫟。時間一點點地流淌，而卉笙卻覺得這張臉永遠(yuǎn)都看不夠。心慢慢也沉淀下來，仿佛每次只要在涵櫟身邊，便能寧神安心。不久一陣懶困襲來，眼皮不住地下墜，卉笙慢慢地入了眠。

　　涵櫟還沉浸于自己的夢中。夢里卉笙正背著自己朝遠(yuǎn)處跑去，任憑他在其身后如何追逐，他們之間總是相隔甚遠(yuǎn)。突然一團(tuán)黑霧隔斷在自己眼前，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試圖掙脫，但黑霧將他緊緊捆住。他大喊一句：“你想干嘛？”那黑霧遂回復(fù)道：“你若愿意，我便可助你登上這五界之巔，到時五界之內(nèi)任你呼風(fēng)喚雨，聽之任之?！焙瓩低脚茉竭h(yuǎn)的卉笙，說：“我不在乎什么五界，我只想要卉笙。”他望向遠(yuǎn)方，卉笙越跑越遠(yuǎn)，身影小到他快要看不見了，他焦急不已，不禁大呼：“卉笙！”

　　玉臺之上，涵櫟慢慢睜開了雙眼。許久未接受外界的光，雙瞳還有些不適應(yīng)，兩眼一片朦朧。他想用手揉眼，卻發(fā)現(xiàn)身子十分僵硬，手腳都不太聽使喚。十指張握幾下，很好，還有知覺。目之所及，是一片崎嶇不平的冰晶掛在頂上，他努力回想昏迷前發(fā)生的一切，覺得有些恍惚，難道，自己還活著？等慢慢找回了身體的感覺，他試著慢慢撐著坐起身來。剛準(zhǔn)備側(cè)身而起，目光陡然落在一旁熟睡的卉笙臉上，倏然間，心里風(fēng)靡云蒸，百感交集。涵櫟看著卉笙，暗暗慶幸她安然無恙，欣喜終助她達(dá)成所愿，轉(zhuǎn)念間想起她卻已心有所屬，又不禁悲從中來。他用手輕輕挑起卉笙搭在眼前的幾縷發(fā)絲，將它們輕輕撥至她的耳后。他小心翼翼，生怕驚醒了卉笙，這樣恬靜安逸的睡顏，他舍不得離眼。這樣和卉笙如此親近的時光，仿佛是偷來的一樣，一旦被驚擾，便如那鏡花水月終成空。

　　他輕輕地坐起身，低頭凝望著卉笙，也不知過了多久，卉笙突然手指一抽，微微皺眉，隨即睜開了眼睛。終還是癡夢將醒，涵櫟黯然神傷。

　　卉笙輕輕揉了幾下眼睛，再次睜眼之時，卻看見涵櫟已然坐起了身。眼見著自己朝思暮想之人終于醒來了，欣喜之下她竟然失了言語，只能目瞪口呆地望著涵櫟。

　　涵櫟朝她溫柔地微微一笑?；荏系难蹨I幾乎要奪眶而出，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這只是一場夢。她慢慢開口，輕聲問道：“涵櫟，你醒了？”聲音顫抖到自己都無法辨認(rèn)。但眼前之人卻回復(fù)了她：“嗯，我醒了?！?p>　　霎那間春和景明，霾散花開，所有的日思夜想、魂牽夢縈、擔(dān)驚受怕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圓滿。

　　涵櫟凝望著她眼里的震驚和那不停打轉(zhuǎn)的淚水，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替她受了一劍而愧疚自責(zé)，便安慰道：“既然我已經(jīng)醒了，你便不必再愧疚了。終于替娘親報了仇，達(dá)成所愿應(yīng)當(dāng)高興才是。我的受傷不過只是一場意外，是我自己疏忽了，你不必介懷。當(dāng)初我既帶你來了水晶宮，那自是要護(hù)你周全的，何況你還是芷瑜姐的女…………”

　　涵櫟的話還未說完，卉笙突然一頭栽進(jìn)了他的懷中，下一瞬便將他牢牢抱住。胸口的傷，因為卉笙的擁抱撕痛了一下，但涵櫟因為這個擁抱已經(jīng)震驚得失去了知覺，竟連疼也忘了。一時間驚慌失措，張目結(jié)舌，眼前之情形如此不真實，涵櫟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好想抱緊懷中的女子，但他既心慌又彷徨。

　　“卉，卉笙？”他輕聲呼喚。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他聽到的話語，將成為他今生聽過最美的聲音。

　　“涵櫟，我喜歡你。”卉笙流著淚，終于說出了一直悶在心里的這句話。

　　震驚之后又是震驚，涵櫟甚至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未醒來，還在做夢。懷中之人發(fā)絲間的清香和溫?zé)岬膿肀В荚谙蛩C明，他所聽非虛、所見為實。

　　“卉，卉笙？”他又輕喚了一句，“我，有點沒聽明白，你是不是弄錯了？你不是喜歡是紹冰嗎？”

　　“你這個傻子?！被荏先氯轮凉值溃拔蚁矚g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便說十遍百遍千遍萬遍，直到你相信為止?！?p>　　涵櫟又想相信卻又不敢相信卉笙所言，只得楞在那兒不敢吱聲。忽而，胸口的紗布被什么東西浸濕了，他這才意識到，是卉笙在流淚。他一點一點地試著慢慢抱住卉笙。仿佛是為了回應(yīng)她的擁抱，卉笙將他抱得更緊了。她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胸間，邊哭邊說：“涵櫟，不要再離開我了。”

　　這些日子的擔(dān)驚受怕，終于在這一刻釋放了出來。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地，卉笙反而肆無忌憚地大聲哭了出來。這不是卉笙第一次在涵櫟面前哭了，但這卻是她第一次在他懷中哭。她將他緊緊抱住，生怕稍微一松手他就又要不見了。

　　抱著放聲哭泣的卉笙，涵櫟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過只是中了一劍，躺著的這些日子里究竟發(fā)生了何事，竟讓他醒來之時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了。但他緊緊地抱住了卉笙，就算是一境虛幻也罷，一場癡夢也好，他都想緊緊地抓住卉笙，再也不放手。

　　也不知卉笙究竟哭了多久，待她平靜下來時二人都恍如隔世。他們互相松開對方，卉笙慢慢抬起頭望向涵櫟，涵櫟望著她哭紅的淚眼，心疼不已。他緩緩抬起手，輕撫著卉笙的臉頰，替她拭去眼角的殘淚，問：“你喜歡我，可當(dāng)真？”

　　卉笙凝望著那雙紫色的眼瞳，那百轉(zhuǎn)千回的眼波，讓她一時間寧愿溺死在其中。她請緊握住涵櫟的手，一次一句堅定地說：“對，我落言卉笙，喜歡九方涵櫟。”

　　涵櫟一時之間幾乎要忘了呼吸，又問：“可你不是對紹冰芳心暗許了嗎？那日紀(jì)安節(jié)，我于綠勾湖畔明明看見……”

　　“你這個傻子，是你誤會了。”卉笙立馬打斷他，“我承認(rèn)，我曾經(jīng)喜歡過紹冰。但當(dāng)我將心意與他說明時，他告訴我，其實我對他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在他幾番點撥之下，我才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更多是像對父親一般的崇敬。那一日在綠勾湖畔，他說以后他便會像父親一樣照顧我，我聽著甚是開心。但這一切卻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真傻，你為何不來問我呢？”

　　“那日，你們舉止如此親密，看得我心如死灰，哪里還敢問。我生怕從你那兒得到的答案，讓自己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p>　　“所以你便什么都不說，就這樣默默地為我做了這么多事兒？”

　　“也沒有很多事兒啊。不就是帶你去法界見了見三尾，然后又陪著你去周烈山替母親報仇嘛?！?p>　　“還替我擋了那一劍?！闭f到這里，想到當(dāng)日那一劍，卉笙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涵櫟，你知道當(dāng)時我有多怕嗎，我好怕就要這樣失去了你，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p>　　“可我這不好端端地坐在你面前嗎？”涵櫟沖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這次不過只是僥幸，你可知你自己真的差點連命都沒了。你答應(yīng)我，這樣的事絕不能再發(fā)生第二次?！?p>　　涵櫟沉默了片刻，嚴(yán)肅地說：“我不能答應(yīng)你?！?p>　　“為何？”卉笙詫異。

　　“卉笙，對我而言，護(hù)你周全比什么都重要。哪怕再經(jīng)歷一次，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p>　　卉笙怔怔地看著涵櫟，看著他眼中的堅定與執(zhí)著，說：“好，若有一日你真的不在了，哪怕是碧落黃泉，我也陪你去?！?p>　　這一次，換作涵櫟震驚失色了。他望著卉笙喃喃道：“我若是早知道身中一劍就能換得你生死相隨，那我早就往自己身上插幾劍了?！?p>　　“涵櫟！”卉笙聽了，狠狠地往他身上捶了一拳。

　　“啊，痛！”涵櫟委屈地哭喊著。

　　“你還知道痛，讓你多痛一會兒，下次便不敢再做出這般沖動之事了。”說完卉笙便朝洞外跑去。

　　涵櫟驚呼：“卉笙，你去哪兒？”

　　“當(dāng)然是去通知星耀和仙醫(yī)他們，你醒了啊?！被荏舷蛲馀苤荒槧N爛地笑著，涵櫟醒來了，從此她便有了可以相依之人，相愛之人，相守之人，她要永遠(yuǎn)永遠(yuǎn)留在涵櫟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