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夢里尋他
顧韓舒見歌舞已結(jié)束,正準備起身離去。倏爾一個身影沖上了臺,竟是李喬!只見李喬拉著落言歌姬的手,一臉垂涎之樣。顧韓舒心中頓生一陣慍怒之感,明明這位落言氏與自己非親非故,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見她受到傷害。顧韓舒心下思忖,這些年他一直非常小心地避諱著朝中各方勢力,從不讓自己與朝中大臣走得太近。所以這一次,他也不想與李喬扯上關(guān)系。心下正在躊躇,臺上李喬的臉幾乎就要貼到落言歌姬的臉上了。眼瞅著落言氏一臉的委屈,顧韓舒再無法坐視不理了。
他猛地站起身,一旁的陸文博問道:“韓舒,你要作甚?”
顧韓舒說:“我要去阻止李喬?!?p> 陸蔓思一臉大驚:“他人之事,你為何要管?”
顧韓舒想了想,是啊,自己為何要去插手呢?忖度片刻,顧韓舒說:“此地人多眼雜,總不能讓李喬這番行事壞了相國的名聲。皇上還依賴相國,此時還不能讓相國落人口實?!倍嗝垂诿崽没实睦碛砂?,連顧韓舒自己都不太信。
但他沒有再多解釋,而是徑自離開了包廂。下樓后,他直奔高臺,一把攔下了李喬。
顧韓舒沒有去多看卉笙眼里的驚訝,不知為何,他很怕去看卉笙的眼睛。幾番勸解后,李喬礙于顧韓舒的身份,只得聽他的暫且放過卉笙。然后顧韓舒搭著李喬的肩膀,連哄帶騙地拉著李喬離去了。幾番寒暄和推脫后,顧韓舒將李喬送出了勿忘坊。李喬醉意上頭,口里嚷嚷著要找個漂亮姑娘,顧韓舒趕忙讓李喬的小廝上前,架著李喬離去了。
顧韓舒獨自一人走進勿忘坊,不知為何,他并不想立即返回包廂。今夜自己的所言所行著實令他駭然,心煩意亂之際,他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勿忘坊的后院。原本只是想去透口氣,沒想到剛踏入后院,顧韓舒便看見了落言歌姬。月光皎潔,飛彩凝輝,襯得月下佳人清秀高雅。
望著全身散發(fā)著銀輝的落言歌姬,顧韓舒一時出了神。當他發(fā)現(xiàn)落言歌姬詫異地望著自己時,他清了清嗓子,尷尬地說:“姑娘的歌,唱得真好。是我這一生聽過,最美的歌。”
“多謝公子?!?p> “那個?!倍艘煌_口。
卉笙尷尬地笑了笑說:“顧公子先說吧。”
顧韓舒爽快地說:“還是姑娘先說吧,我聽著?!?p> 卉笙也沒再客氣,收緊神情說:“方才多謝公子出手相助,不然今夜我可真是下不了臺了?!?p> “嗨,”顧韓舒裝作不以為意地笑道,“不必言謝,李喬這樣的人,出身權(quán)貴目中無人,落言姑娘礙于他的身份自是不敢反抗的。今夜既然讓我撞見他又在這刁難人,哪有不相助之理。估計整個坊子里只有我敢制他了?!?p> 說罷,顧韓舒發(fā)現(xiàn)落言歌姬又望著他發(fā)呆,這讓他一時間慌亂不已。今夜他真是太奇怪了,居然會在一位女子面前生怯。正想著該如何找個借口離去呢,他聽見落言歌姬問道:“我聽人說了,你好像從小就在太威城長大,是嗎?”
顧韓舒愣了一下,立即頷首道:“不錯,雖然我爹娘慘死得早,但皇上和范離將軍都待我不薄。”
“那敢問顧公子,五年前,你身在何處呢?”
顧韓舒心下明朗,落言歌姬這是還在懷疑自己是她的故人呢。但他就是顧韓舒,他不認識落言歌姬。于是他說:“五年前?五年前的話,我正在日泉派修行呢?!?p> “日泉派?”
“嗯,其實我們這一行人都是日泉派清遠閣的弟子,此番來泰州,是為了降伏附近日浮山的妖獸。”
“那,請問顧公子,可否有過失憶?”
顧韓舒瞪大了雙眼,他沒想到眼前這位女子到此刻還沒有放棄希望,還期盼著他就是那位故人。他心下有些不忍,但既然他并非她尋找之人,他就須得講話說明了,一霎那的失望總好過無畏的期盼。
于是顧韓舒攤了攤手,笑著說:“看來姑娘還在懷疑我就是姑娘的故人啊。那恐怕我要讓姑娘失望了。我顧韓舒所活的這二十年里,不曾出現(xiàn)過記憶丟失或是記憶混亂之事。我就是顧韓舒,整個六合宮和日泉派的人都可以給我作證?!?p> 他義正辭嚴,言之鑿鑿,不給落言歌姬留下一點余地。顧韓舒見卉笙一臉愁容哀怨,心好似被揪起一般,于是他安慰道:“我雖并非姑娘所尋的故人,但相見一場也算是緣分。我愿姑娘你,早日找到你那位舊識?!?p> “多謝顧公子?!倍讼嗷バ卸Y。
“哦,對了,不知可否請教落言姑娘芳名?”明明不會再與她相見了,為何要打探名諱呢?顧韓舒自己也不知。
卉笙莞爾一笑:“我名叫卉笙,落言卉笙?!?p> “落言卉笙,很好聽的名字。”怕是從此以后,再不會聽見了。
顧韓舒告辭轉(zhuǎn)身便準備離去。忽聞身后一聲大喊:“顧韓舒!”
顧韓舒詫異地回頭。只見卉笙攥緊了雙拳,咬著嘴唇,掙扎了一番后問:“你想不想聽聽我和那位故人的故事?”
有那么一瞬,顧韓舒差點就要頷首應(yīng)下了。但他很快清醒了過來,他握了握拳說:“不必了,那是屬于你和他的故事,與我無關(guān)。告辭了?!?p> 這一次,顧韓舒沒有再回頭。
---------------------------------------------------------------------
當夜,卉笙便返回了戎界齊溪山。
接下來的三日,她拼命讓自己靜下心來,不要再去想顧韓舒的事情。但越是盡力不去想,反而越是想念。
這一日,卉笙坐在自己的屋中,心情低落,令她什么都不想做?;荏咸统瞿且蝗眨瓩蒂浻杷臋鸦?,觀看著他們之間的過往。若不是那一日,自己就這么揣著這盞櫻花燈匆忙下了界,此時這盞燈也不會留在身邊了。這五年多來,這成了思念唯一的寄托之處。
她回憶著過往,回憶著她和涵櫟的種種,突然顧韓舒的臉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與涵櫟的臉重疊在了一起。
這時忽聞一陣敲門聲?;荏掀鹕黹_門發(fā)現(xiàn)門外竟是紹冰。約莫是紹冰察覺到了她的心事,便特意來戎界看她是否一切安好。于是卉笙請紹冰進屋后,二人落座。卉笙將顧韓舒之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了紹冰。紹冰吃驚之余,問卉笙:“你會覺得顧韓舒就是涵櫟,是因為他們長得像嗎?”
卉笙仔細想了想,說:“我也說不上來,但我就覺得他們很像。不只是臉,還有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我也說不清他們到底哪里像??墒抢钏|也說了,顧韓舒自小便生活在夷界,他不可能是涵櫟。”
紹冰鼓勵道:“既然這件事如此困擾你,不如去把它弄清楚吧。把整個水晶宮的人都送來下界,聽上去也是匪夷所思,但帝后就是這么做了。所以再難以置信之事都是有可能的。不要去聽別人如何說,他是不是涵櫟,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相信你自己的心。”
卉笙怔怔地頷首。“對了,還有一事?!被荏弦荒槆烂C地對紹冰說,“我發(fā)現(xiàn),夷界除了我之外,還有人再找涵櫟?!?p> “還有其他人在找涵櫟?是誰?”
“不知道?!?p> “你方才說的那些人,只是在找涵櫟嗎?還是也同時在找星耀和影汐?”
卉笙想了想說:“按照李霜蕓所說,那批人只是在找涵櫟?!?p> 紹冰陷入了一番沉思。過了一會兒,說道:“我記得既明和我說過,最近夷界大大小小魔獸接連不斷地出現(xiàn),所以他一直有派人暗中去查。近日他得到一些消息,雖然不是很確定,但依他所言,極有可能是當年萬靈教的余黨在暗中行動。”
“萬靈教?那不是被我們鏟除了嗎?”
“當初萬靈教的突然神隱就很蹊蹺。當日既明聯(lián)合了大昭皇帝,盈北教和日泉派,一起剿滅萬靈教總教。但你知道,當夜諸葛南卻逃跑了。其實以當時萬靈教的壯大來說,就算總教壇被端了,要徹底鏟除分教壇還須得一段時間。但總教壇出事的第二日,所有萬靈教人都失蹤了?!?p> “還有這種事,我怎么不知道?”
“既明是個好大喜功之人,那一日對付諸葛南他失了手,他就覺得是二殿下?lián)屃怂墓?。所以就更不敢提萬靈教神隱這件事了。這樣一來,至少表面上萬靈教已被徹底鏟除,也算他功勞一件?!?p> “但世上哪有如此蹊蹺之事,怕是他們還留有后手呢。”卉笙說。
“我當初也有這樣的憂慮。但后來萬靈教確實沒有再在夷界行過事了。所謂的后手,應(yīng)該就是魔族直接去攻打了水晶宮吧。”紹冰嘆了口氣。
卉笙點點頭:“是啊,魔族這一切行徑皆是為了提煉靈皇之瓊,以操控不死之士攻打水晶宮吧?!?p> 紹冰又說:“但眼下,我有一個很大膽的假設(shè)?!?p> “說來聽聽?!?p> “既然帝后當日將全部水晶宮之人都送來了下界,有沒有可能,有些魔族之人也被送來了下界?”
卉笙突然瞪大了眼睛:“我還從未想到過這一層。我相信帝后是絕不會把魔族之人送下來的,但難保那個古拉夏不會這么做?!?p> 紹冰點點頭:“是啊。但這五年,魔族那邊一直沒有任何動靜,我就想著也許是我多慮了,可能他們?nèi)坏酆罄涝谒m了。但最近各地的魔獸又變得多了起來,萬靈教似乎也有了動靜,如今你又說,還有人在找二殿下,這讓我覺得有些不安?!?p> “所以,你是覺得魔族利用這五年韜光養(yǎng)晦,如今又開始蠢蠢欲動了?!?p> “很有可能。”
“那他們的目的為何呢?他們又為何要找涵櫟呢?”
紹冰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他們目的為何。也許,他們也是想破除水晶宮的封?。坑只蛘?,他們以為神族全滅,準備借此機會一統(tǒng)四界?這些都不得而知。至于他們?yōu)楹我液瓩?,我也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p> 卉笙說:“這個顧韓舒長得和涵櫟如此相似,在大昭又是個無人不知的人物,我怕那些找涵櫟之人,早晚會找上他??磥?,我還是要去一趟夷界,弄清楚他究竟是不是涵櫟。”
于是第二日,卉笙便召集來四位御師,向他們說明了自己要去夷界之事,并且將萬靈教很可能在暗中行動,還有不明身份之人在尋找涵櫟之事悉數(shù)告知他們。這么多年了,卉笙與四位御師之間早已建立了默契,卉笙既然決定要去夷界,四位御師都表示支持。
“多謝各位了,戎界這邊一旦有事,隨時傳音給我,我定然立即趕到?!被荏先缡浅兄Z道。
莫盧月笑著說:“卉笙你放心,這邊有我們四人還有端木御守在,不會出問題的?!?p> 烏洛侯大笑道:“就是,若是你說的那個什么小子真的是二殿下,那可就太好了?!?p> “是與不是還未可知,即便他不是二殿下,那我也要確保他不會被有心之人找到并加以傷害。”
富陵康凝望著卉笙,問:“那你準備如何確認他是不是二殿下呢?”
卉笙說:“我準備加入顧韓舒所在的日泉派?!?p> “你要加入日泉派?”富陵康吃驚地問。
“不錯。日泉派平日里也負責討伐妖獸,所以我也想借此機會查探一番,看看是不是魔族之人從中作梗,利用夷界妖族與人族之間的不和,又在行不義之事?!?p> 長魚浩榮道:“卉笙,這番去夷界還是小心不要涉入太深,發(fā)現(xiàn)了端倪還是及時告知影尊使吧?!?p> 卉笙笑道:“我明白,我絕不會去搶他的功勞的?!?p> 得到四位御師的支持后,卉笙便前去了夷界東土郡。
卉笙很快便來到了日泉派的湖邊。湖面之上很明顯有結(jié)界,但這么個小結(jié)界壓根兒難不倒卉笙?;荏衔ㄒ活檻]的,是就這么闖進去反而倒像是個去挑事的,不像是去拜師的。于是卉笙站在湖邊,大聲喊道:“小女落言卉笙,久仰日泉派大名,今想拜入門下,為天下安寧盡一份力?!?p> 沒一會兒,兩個男子踏水而來,領(lǐng)著卉笙踏上了日泉派。
一位滿臉大胡子,身材有一點胖的大叔迎了上來,問道:“聽說,你想加入我們?nèi)杖???p> “是?!?p> “你是何人?”
“小女名為落言卉笙,是泰州勿忘坊的歌姬,幾日前于泰州見到了前去降妖的貴派弟子,覺得能以一己之力護萬民安是一件十分有意義之事,所以我特此前來,想拜入日泉派?!?p> 婁軒誠望著她,遲疑道:“一介歌姬也想加入我們?nèi)杖??你可知日泉派是修行靈術(shù)之地,可不是唱歌尋歡之處?!?p> 卉笙義正言辭地說:“這我當然知道。唱歌乃是我的愛好,我以此謀生,也不是可恥之事。我是歌姬這件事與加入日泉派并不沖突。至于靈術(shù)嘛,我也是會的。”
婁軒誠看了看卉笙,說:“收徒之事還須得掌門決定,這樣吧,我去請掌門,讓他定奪。”
只見婁軒誠囑咐了一個小徒弟,然后小徒弟便小跑出去了。過了一會小徒弟回來了,后面跟著一個搖著扇子的男子搖一擺走了過來。
等瞧清楚了扇子后面那張臉,卉笙驚訝地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同樣驚訝地還有扇子后面的巫渚仙尊!他嚇得忙用扇子擋住臉。
卉笙正準備開口喊巫渚仙尊,卻被巫渚仙尊搶了先:“啊啊,又有人想拜入我們?nèi)杖砂 9媚?,你叫什么名字???”一邊說,還一邊擠眉弄眼地朝卉笙示意。
卉笙一下便會過意來,盯著巫渚仙尊說:“小女,落言卉笙。”
“啊,真是個好名字?!?p> “那我現(xiàn)在可以拜入日泉派了嗎?”一見掌門是巫渚,卉笙語氣都沒之前那么客氣了。
巫渚仙尊轉(zhuǎn)著眼珠在想對策。他望著卉笙,只見卉笙一臉堅決,看來這佛是送不走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說:“落言姑娘想拜入日泉派的話,還須得通過靈力考驗才行?!?p> “考驗?”
“對啊,總得讓我們確認你是有靈力的吧。靈力太弱,我們可是不收的?!比缓笪卒巨D(zhuǎn)頭對一旁的婁軒誠說:“婁監(jiān)院,你帶這位姑娘去測一下靈力吧?!?p> 于是婁軒誠領(lǐng)著卉笙來到議事堂的一角,拿出一個靈球就要交到卉笙手上。卉笙正準備接過靈球,巫渚趕忙插嘴道:“一般人嘛,這靈球在手能有蘋果那么大就不錯了,已經(jīng)可以進入人之院了。像我們婁監(jiān)院靈力如此高強之人,才能有西瓜那么大?!?p> 卉笙一聽,大致領(lǐng)悟了他言下之意。接過靈球后,卉笙將靈球的大小控制成比一個西瓜小一些,但是比蘋果還是大出許多。
婁軒誠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姑娘靈力這么高。巫渚仙尊看見了趕緊說:“哎呀,沒想到姑娘你看起來普普通通,居然靈力這么高啊,我看你從今日起就加入盛監(jiān)院天之院好了?!?p> “多謝掌門?!被荏舷衲O駱拥匦卸Y道。
巫渚說:“啊,落言姑娘,派中規(guī)矩繁多。你隨我來,我將派中規(guī)矩一一告知于你,以免你無知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