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恒澤救世,戀無悔
第二日,星耀將長悅托付給了兩位婆婆,便帶著織云去了娑婆之泉。未免織云被人看見,他特意提前只開了所有的守衛(wèi)。
當(dāng)織云看見那一潭即將枯竭的靈泉時,終于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她不是神族之人,看不見魂螢,但星耀告訴她,此時有數(shù)百只魂螢盤旋在上,卻尋不到可去之處,織云心中默念,沒事,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這一日,織云用所有的時間去擁抱長悅,她生怕她的孩子會忘記了她懷抱的溫暖。星耀在她身側(cè)時,她便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星耀,因為再不看,就再也看不到了。
星耀察覺到她的異樣,問道:“你為何一直盯著我?”
織云只是輕聲說:“因為我愛你?!?p> 夜里,她躺在星耀身側(cè)緊緊地抱住了星耀,不敢合眼。星耀察覺到不對:“織云,今日你到底怎么了?”
織云只是說:“就是想你了?!?p> “最近是我太忙,忽略了你。我保證,等娑婆之泉的事情解決了,我一定多陪陪你。”
“好啊?!笨椩凄?,“阿耀,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怎樣?”
星耀突然一愣:“什么叫不在了?你為何會不在?我不允許任何人把你從我身邊帶走,這種如果,不會發(fā)生的?!?p> 織云笑了笑:“嗯,不會發(fā)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永遠(yuǎn)?!币坏螠I劃過臉頰,是她沒有控制好的情緒,好在星耀沒有察覺道。她迅速地拭去這滴淚,又說道:“阿耀,你一定要記得,遇見你,愛上你,我不后悔。我一直不知道我這一生為何而活,但是此刻我明白了,我就是為了遇見你,才會這樣一步步走了下來。”
星耀收緊神情望著織云:“織云,你今日有些不對勁,發(fā)生了何事?”
織云趕緊笑著說:“沒事,就是好不容易來了十合殿,想著以后再也不會來了,有些感念罷了。”
星耀眨著眼睛,表示不相信。
“真的,我何時騙過你?”織云笑著說。
星耀緊緊抓住了織云的手:“你答應(yīng)我,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我說過,要許你一世快樂,我一定會做到的?!?p> 織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她望著星耀緊張的臉,說:“好,我答應(yīng)你,我永遠(yuǎn)都不會離開你。”
說完這句誓言,織云輕輕地吻上了星耀。
星耀也不知為何,困意越來越重,明明他還想繼續(xù)吻下去,明明他還想抱緊織云,可他還是抵擋不住突如其來的困意,慢慢閉上了眼睛。
確認(rèn)星耀睡著了以后,織云慢慢坐起身。她留了一封信于星耀的枕邊,最后又看了一眼星耀,再次給了他一個吻。這將是她與他的最后一吻,是她對他最后的留戀。一滴淚落在了星耀的臉色上,織云替他輕輕擦去。她輕輕撫摸著星耀的臉,說了一聲:“謝謝你?!?p> 然后轉(zhuǎn)身望向一旁搖籃里熟睡的長悅。
織云望著熟睡中用肉乎乎的小手撓著臉的長悅,淚流滿面。曾經(jīng),她覺得生無可戀,如今,真的要直面死亡之時,才發(fā)現(xiàn)有自己竟有如此多的掛念。織云握住了長悅攥成小拳頭的小手,輕輕低語道:“愿我的悅兒,一世長悅。”
然后她悄然離去了,就像她從未來過一樣。
前往娑婆之泉的路,昨日,她已經(jīng)記住了。為了讓守衛(wèi)放行,織云還偷來了星耀隨身的帝君令牌。未免被人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她特意戴起了面紗,遮住了半張臉。
來到后山,守衛(wèi)攔下她時,她謊稱是帝君派來的女使,來查看娑婆之泉。羅列士們有些不相信,但在她拿出帝君令牌之時,羅列士也不得不放行了。她不害怕他們?nèi)ハ蛐且笞C,因為當(dāng)星耀得知此事時,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完成了她要做的事情了。
所以織云毫無顧忌地跑向了娑婆之泉。
終于來到洞窟外,她喘息著,慢慢朝里走去。每走一步,她都會回想起她與星耀的過往。
第一次見到星耀,她不知他的身份,她只是看中了他和涵櫟的靈力,想借他們擺脫七諫樞的追兵,順便一起尋找隱仙草罷了。但是在去不死之落的途中,星耀幾次三番的出手相救,她甚是感恩。星耀對她的好,她看在眼里。造化弄人,她不得不離去。再次見面時,他與她,已是身份懸殊。
就在織云以為此生都不會與星耀再見之時,驚聞水晶宮遭變,她擔(dān)心不已。當(dāng)風(fēng)逸塵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她特意回避。機緣巧合之下,她離開了七諫樞,她想,不如趁此機會一死了之,可偏偏風(fēng)逸塵在永靈之巔,拉住了她。
也許,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也許,她之所以一直能活到今日,就是為了替星耀,替五界,替天下蒼生,修復(fù)娑婆之泉吧。織云一直不明白,為何她是活下來的那個人,為何她成為了圣女,直到她站在娑婆之泉面前時,她才懂了,也許這一切,就是為了在今日由她把恒澤玉帶來。因為恒澤玉,死去了多少人,無數(shù)的孩子死在了地牢之中。從今往后,沒有了恒澤玉,七諫樞就不必再選拔圣女或圣子,就不會再有人受苦了,所有人都解脫了。
婆婆說,靈界之所以四季如春,萬靈棲息,是恒澤玉的恩澤。其實不然。其它三界沒有恒澤玉,也能過得很好啊。重要的,是一顆想活下去的心,而不是恒澤玉。沒有了恒澤玉,她相信,永靈大陸的人也能過得很好。
織云慢慢走近娑婆之泉,這便是萬物生靈之源。神族想要以恒澤玉修復(fù)它,而靈界一定不會輕易交出去,如今這般最好。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神族未有逼迫,靈界也未有阻撓,一切都是她的選擇。樞皇只會恨她,而不會責(zé)備星耀。
一想到星耀,志云心中一抽。她舍不得星耀,是的,她舍不得。這條命,是星耀救回來的,是星耀讓她找到了活下去的意義??勺叩竭@一步,她別無選擇。她不想見到星耀日夜焦心憂慮,她愛他,所以織云希望,他快樂。
一切都思慮清楚了,織云沒有半分猶豫。她站在娑婆之泉的前方,想著如何將恒澤玉融入娑婆之泉。
她試著將恒澤玉從胸口拿出來,放入娑婆之泉之中,但是恒澤玉與娑婆之泉之前始終無法共鳴或融合。她很是苦惱。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將恒澤玉和娑婆之泉的靈力融為一體呢?這時,她想到星耀告訴她,只有人死去時,魂螢才能回到娑婆之泉。所以,她也需要變成魂螢,才能將恒澤玉帶入娑婆之泉嗎?
也行,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于是她喚出了一把短刃。
另一邊,十合殿。
星耀掙扎地醒來,雖然他今日很疲憊,但也不至于就這樣失去意識,所以隱隱有些不安。他轉(zhuǎn)過身,才驚覺織云并不在身側(cè),床是涼的,她已經(jīng)離去很久了。不安感越來越深。
他急忙坐起身,突然發(fā)現(xiàn)枕邊放著一封信。沒有信封,只有一張信紙。不知為何,他的手有一些顫抖,他慌慌張張地展開信,只讀了兩行,他就沖出了十合殿。
剛來到殿外,兩個羅列士前來上報,說有一名女子拿著他的令牌,進(jìn)了后山。
他嚇得不禁后退了兩步,心跳都要漏了一拍。他顧不上和守衛(wèi)說話,便飛向了后山。他從未這么害怕過,害怕到,身子開始不住地顫抖,連腿都有些軟。
腳下不聽使喚地顫抖,以至于這么一段走過多次的路,他跌倒了數(shù)次。
終于來到洞窟口,漆黑一片,他看不見光。他喊著:“織云,織云?!甭曇羧穷澏?。沒有人回應(yīng),星耀感覺緊張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的腿越來越軟,但他必須趕緊找到織云。這一路上,他清晰地意識到,他愛織云,超過這世上的一切。什么五界,什么蒼生,沒有織云,那些都不算什么。要他舍棄織云去救蒼生,他做不到,他不是一個好帝君,他承認(rèn)。也許這一生他都做不了一個稱職的帝君了,但他不在乎,他只想抓住織云。他是她的護(hù)衛(wèi),他發(fā)過誓要護(hù)她一世周全的,他不能打破他的誓言。若是織云不在了,那身為護(hù)衛(wèi)的風(fēng)逸塵也就不在了,九方星耀,也就不存在了。
他大聲地呼喊著織云的名字,竭盡全力地呼喚著織云。他想起傲云山之上織云的決絕,那時他在織云的眼中看不見光,只有無盡的昏暗。他猜到了她想尋死,所以他才拉住了她。是他告訴織云,倘若要選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那就選他吧。只要有他在,他一定能讓織云愛上這世間,他一定能讓她那連眼淚都不曾擁有的人生里,充滿歡聲笑語。
“織云?!彼贿吳靶校贿吅爸?。
當(dāng)他終于看見了一絲光明是,他猛沖了過去。娑婆之泉就在眼前,心愛的女子也就在眼前。
織云背對著他,他看不見織云在做什么。
其實織云早就聽見了星耀的呼喚,只是她無法再回應(yīng)了。這個選擇,她既然做了,就決不反悔。她不想他為難,所以就讓這一切,結(jié)束在這里吧。織云慢慢轉(zhuǎn)過身,只是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星耀看見織云轉(zhuǎn)過身,她還活著!他如此慶幸。但緊接著,他看見了織云胸前插著的短刃,還有被鮮血染紅的衣襟,他的呼吸都險些停住。他大聲呼喚著織云的名字,不顧一切的朝織云奔過去。但他還是太慢了。
織云聽見了他最后一聲呼喚,釋然地笑了:真好,臨死之前,還能再見到他的身影,還能再聽見他的聲音,原來上蒼,對我也是不薄的。此生至此,也就無憾了。
然后織云輕輕閉上了眼睛,慢慢向后墜落。
星耀拼了命地想去抓住她,但他終是晚了一步。她已經(jīng)跌落在深潭之中,身體漸漸地消散開去,化作點點輝光,飄散于正整片潭水之中。一陣撕心裂肺,星耀只覺得自己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他聲嘶力竭地呼喚著織云。
織云的身子徹底消逝后,體內(nèi)的恒澤玉忽然發(fā)出劇烈的光芒,一陣強大的靈力將星耀震開在地,緊接著,娑婆之泉開始震動,發(fā)出萬丈光芒,直沖云霄。那光實在太過耀眼,整座水晶宮都看得見。當(dāng)光亮慢慢暗下來,星耀再次睜開眼睛之時,娑婆之泉已經(jīng)被修復(fù),光球開始轉(zhuǎn)動,潭中的靈水開始流動??罩斜P旋的數(shù)百條魂螢,源源不斷地游向潭中,朝氣又富有活力。
一切,都恢復(fù)如初。
是嗎?不是的。
星耀慢慢爬到娑婆之泉的潭水邊,雙手拼命在里面扒拉著。“織云,織云”。他拼命攪動著潭水,找尋著織云的身影,但是除了深不見底的潭水,他再看不見任何東西。
他是在哭?在喊?他不知道了,他只覺得,沒有了織云,整個世界都變得黯淡了起來,他再聽不見,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