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的插話,有些出乎了李信的預(yù)想。
畢竟對方再出色,也終歸只是個半大毛孩子,又給當今圣上關(guān)在冷宮里,不聞不問多年,再有勇氣,還能有多少膽量與威嚴?
但李信稍品味了下,也給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龍畢竟還是龍,如今落魄了,也該三分膽色。
就憑此次他敢孤身犯險,攪鬧十方山門招新大會,來借刀殺人,這點麻煩,卻也是不算啥了。
旋即,他暗自贊許了一笑,身板挺得更筆直了,極隨意地把手往袖口一摸,隨之,一通黃又極具威嚴的螭龍大印,平然被李信托在掌心,展露在了剛給周圍趕來兵卒扶起的短須校尉面前。
“看清楚了,這是什么?”
“王爺?shù)拇笥???p> “啊,真的假的?”
“能是假的嗎?偽造王爺私印,這可是殺頭的大罪,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偽造這個?”
“對對對,這種事,只能認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nèi)遣黄穑 ?p> “……”
原先江流的怒喝,驚住了在此的百余兵將,如今大印現(xiàn)世,這些吃皇糧的兵將,心里瞬間慌了神了,紛紛交頭接耳,議論了個不停。
誰也不敢再在江流等人面前,張牙舞爪,喊打喊殺了。
陷入此左右為難境地的,自然還有給李信一巴掌搧倒的短須校尉。
無他,此處也就是他的官最大。
這樣的事兒,處理的好,無功;處理的不好,有罪。
可現(xiàn)在這情況,他想躲也沒法躲,以至于他此時臉色極其難看,像吃了黃連一樣,有苦難說,都恨不得狠狠抽一嘴巴給自己。
萬分惱恨自己多管什么狗屁閑事。
好在,下屬們的小聲揣測,給他提了個醒兒,又反復(fù)思量了片刻,決意錯打錯招了。
先擺平眼下的麻煩,再說以后。
見得,他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兩個精瘦兵卒,待站直身,立馬露出一口潔白的大呲牙,笑得極其溫順,在李信面前,唰地一下,就單膝跪下,嘴里喊道。
“雍親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末將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人們恕罪!”
“末將這就安排車馬,親自為大人們護衛(wèi)!”
話音剛落,見領(lǐng)頭的都跪下了,其余兵將,也不敢再有什么異議,‘唰唰唰’幾聲,紛紛跪在了江流等人面前,口中也皆高呼。
“雍親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倒是還有幾分聰明,難得!”
瞧得這短須校尉在摸不準真假的情況,二話不說就跪下認錯,著實令李信更為欣賞了。
都有些想將其帶回京城,提拔重用的念頭。
但他也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場合,自己身上背負的職責,輕哼了下,便將大印收起來,轉(zhuǎn)身對著眾人中央的少年,拱手問道。
“主子!”
“嗯!”
聞聲,江流暗松了口氣,也知道是時候了,該自己說話了,沉穩(wěn)地哼了聲,便邁著步子,不緊不慢,走到了李信等人身前,直面著跪倒在自己面前諸多兵將,淡淡說道。
“都起來吧!”
“諸位能盡忠職守,本主豈能不會體諒諸位難處?待見了王爺,本主自會替諸位美言請賞!”
話音未落,聽清了江流沒有什么責怪他們,甚至還有點贊許,這些兵將的心,包括那短須校尉,也都松了下來了,不少人甚至都發(fā)自內(nèi)心露出些許笑容。
“(末將)謝過大人!”
“末將這就為大人準備車馬,親送大人入府赴宴!”
紛紛直呼著,站起身退到一邊去,讓開了道路。
那心中僅存點的懷疑,悄然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見此,江流趕緊趁熱打鐵,隨口對著那恭順無比的短須校尉,應(yīng)和了句。
“車馬就不必了,本主有事,要在城中走走,你好好辦好你的差,就行了!”
“是,末將恭送大人!”
短須校尉聞聲有些詫異,但他既然不想攔,又不敢攔,問都不敢再問,也不想再多惹事,滿臉堆笑著,身子躬著,喊了聲,就向后揮了揮手。
隨后,欠身右手往前伸直,做出了邀請狀。
對方如此配合了,江流就更不想再這多耽擱什么了,輕笑著頷首下,一馬當先,步履穩(wěn)健地走入了城門。
不消一刻鐘,江流領(lǐng)著妖洛幾人,已然進了洛陽城,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而在送走江流等人后,那短須校尉懸著的一顆心,才終于安穩(wěn)落地,一屁股坐在了城門前的木凳上,好好歇息了大會兒。
待他站起身,繼續(xù)在城門口巡視時,忽的想到了方才給他拋去腦后的事情,斟酌片刻,那顆心,又緊張了起來。
隨之,他急忙喊來了個親近的手下,讓其火速前往將軍府拜見年庚堯,求證江流所持印信真假去了。
當然,在怕自己放錯了人,他還親自寫了封書信,讓手下帶給雍親王。
大致內(nèi)容則主要是在講清事情原委,卻也沒忘了,暗中巧妙地推卸掉自己的責任,免得受到處罰。
至此,他才徹底心安了些,巡視城門附近的同時,期盼著自己真是遇到了王爺?shù)馁F客,沒放錯了人。
可惜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他終究還是放錯了!
這不,眼下一進了城,江流的步子,就輕快了好多,瞧了下周圍沒有什么路人,又走在曲折的巷子里,他再也安耐不住內(nèi)心的得意了,對著默然跟在身邊的妖洛,炫耀了起來。
“瞧,小爺我演得不差吧!”
“駐軍都調(diào)來了,這城小爺還不是大模大樣地走進來了?”
“嘿嘿嘿,什么鐵桶埋伏,小菜一碟!”
“嘻嘻嘻,不吹牛你能死啊?”
李信、九叔聞聲,只相視一笑,搖了搖頭,不去插話,但妖洛可不慣著江流,猩紅的眸子一瞇,道出了江流的老底。
“你還不是在賭九叔盜印的事情沒東窗事發(fā)?”
“不然,這大印,你為什么不到萬不得已了,才拿出來?”
“……”
“唉,跟你在一塊,真沒趣!”
如妖洛所說,江流還真是在賭。
那他的內(nèi)應(yīng)——血殺樓特使大人為了立功,在九叔盜印出城時,故意拖延了許久時間,在其書房直待到天黑,才含笑告辭。
隨后,更巧了,姜鎮(zhèn)在書房里還沒喝口茶歇上一歇,府內(nèi)管家就又來稟報同為十方山門的魔道三門——封刀門、陰陽門、御靈門的長老、弟子,一道來拜見他。
人也都到了會客大堂了。
是故,一心發(fā)展自己勢力的姜鎮(zhèn),顧不得氣惱,端坐在案桌后的太師椅上,輕揉揉了太陽穴位,便急匆匆整理下衣冠,前往了會客大堂。
而那一去,宴請十方山門的盛大宴席,很快就開始了,終是他再也沒了時間,得空回到書房。
以至于,自己喜愛的螭龍大印丟失這事,至今還給人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丟失大印的主人都不知道,現(xiàn)在守在這城門口的兵將,又如何知曉呢?
這也才有了他江流僥幸蒙混過關(guān),但不管怎么說,他終究賭對了。
只是,妖洛直接給他的老底掀開了,令他覺得丟了面子,嘟囔了句,就不理對方,按著九叔指引的路線,直去《君再來》客棧,找玖幽匯合去了。
然,賭博嘛,哪能次次都贏?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在他趕往《君再來》的路上,洛陽西北門那位短須校尉派出的送信之人,已然快馬入城,直到了將軍府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東窗終將事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