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盡頭是一渠溪水,唐妤踏著溪上的白石,李沐蘇淌過溪流,水沫沖刷著竹屐,林間散落著光影。就這樣,洞口逐漸地映入眼簾中。
“咚咚咚洞?”
“什么嘛,話說一半。”唐妤一撇嘴。
鄭倕子在一扇石門前停住腳步,用火把照了照門上的刻字,確認了一下,然后在一旁按下了一塊石頭?!熬褪沁@了。”片刻后石門滑動發(fā)出“轟轟”的聲音。隨著大門完全打開,鄭倕子帶著李沐蘇二人走進門內,然后用火把依次點燃了墻上的其他火燭,石室也變得明亮起來。
“不要亂碰,有一些機關?!编崅呑訃烂C地囑咐道。
李沐蘇和唐妤難得乖巧的點了點頭。
石室除了墻上掛著數十個劍匣,就只是干突突的巖壁。
鄭倕子將每一個劍匣取下。十二副劍匣映入李沐蘇和唐妤的眼簾中。
第一柄劍匣上刻著兩字“雨眠”;第二柄刻著“惹塵”;第三柄刻著“霞樂”;第四柄“千度”;第五柄“今鑰”;第六柄“汐臨”;第七柄“將與”;第八柄“霜火”;第九柄“太須”;第十柄“鄴華”;第十一柄的刻紋已經模糊不清,無法辨認真名;就在鄭倕子打開第十二柄劍匣的瞬間,一陣嗡鳴聲從劍匣里傳出,鄭倕子一驚,向劍匣中望去,只見劍鞘輕微地顫動著,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氣。
“這是?”鄭倕子少有的露出這般吃驚的神色。
李沐蘇和唐妤聞聲也湊上去查看。但隨著李沐蘇每往前走一步,劍鳴聲就越刺耳。劍鞘瘋狂的顫動著,好像在表現它極度的興奮,隨著李沐蘇靠近,密閉的石室內居然刮起了一陣旋風。
唐妤當即停下了向前的腳步,但是李沐蘇卻好像被什么東西吸引了一般,繼續(xù)向前走著,明明狂風作響的石室,卻好像聽見了心臟加速的跳動聲。
旋風好像也隨著李沐蘇的靠近興奮起來,高速的氣流將石室敲打的隆隆作響,燭火明滅閃爍。
鄭倕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種無法抗拒的吸引力發(fā)生在李沐蘇與劍之間,只好默默地退到石室的一角,任憑那狂風亂舞,燭火也一一熄滅。
就在那最后一盞燈閃爍明滅之際,李沐蘇走到了石匣前,石匣之上,劍柄處白光一閃,狂風頓時停歇下來,嗡鳴聲也逐漸消失。石室回到了一片寂靜之中,只有李沐蘇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鄭倕子和唐妤在一旁屏著呼吸盯著李沐蘇。一片寂靜,那把原先瘋狂顫抖的劍,好像已經說完了他的千言萬語,此刻無聲的躺在劍匣之中。
李沐蘇伸出右手,向著劍鞘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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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鞘放出一陣溫潤的風環(huán)繞在李沐蘇周遭,就在李沐蘇握住劍柄的一瞬間,一道白光從劍柄中串出,射入李沐蘇的眉心之中。
李沐蘇頓時感到一陣失神,嗡鳴聲出現在耳畔,眼神渙散開來,意識逐漸進入到一片虛無縹緲的天地中。
“李沐蘇。”昏沉卻又明亮,縹緲卻又現實的一片天地里,傳來一陣無法分辨性別且不知是喜是悲的呼喚聲。
李沐蘇的瞳孔漸漸回籠,他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這個云霧繚繞的空間,腳下是一片透明的白色,頭頂飄浮著七彩的云朵。似遠似近的呼喚聲連綿起伏。
“你誰???”李沐蘇敲打自己的頭頂,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
“那你又是誰?”天邊的聲音反問道。
“我是!......我是......”李沐蘇突然被這句話噎住了,因為這一瞬間他發(fā)現他無法想起任何過去的事情了,一切過往的記憶好像都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一種無形的力量在吞噬他的記憶,包括他的名字。
一種迷茫感充斥了他的內心,他為什么會在這?他到底是誰?這種迷茫感包裹著他。他越想知道答案,這層迷霧就越濃郁。
李沐蘇害怕了,他感到某種非常重要的東西似乎在被抽離出他的生命,但是他卻不知道那是什么。
就在李沐蘇幾近崩潰之際,一連串的記憶涌進他的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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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死就快跑遠點!”沙場之上,飛揚的塵土夾著遠處戰(zhàn)友嘶吼的呼喚聲,將男人從昏迷中喚醒。
男人睜開雙眼,鮮血從額角流下染紅了眼瞳,眼角布滿了血絲。他拿起一旁散落的劍,掙扎著想要站起,但過多的失血早已使他精疲力盡。在這男人眼中血紅的世界里,黃沙狂舞,鐵騎飛揚,耳畔不斷傳來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前方的戰(zhàn)友們一個一個倒在血泊之中?!翱赡芫偷竭@里啦?!蹦腥嘶岫?,低聲嘶啞地說道。隨著最后一個戰(zhàn)友倒在血泊之中,數十名手執(zhí)長槍的士兵圍繞在他身旁。
男人的血快要流干了,他眼角那最后一點余光看向他的那柄劍,這生命中最后一刻他唯一的陪伴。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男人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大笑出聲。
“噗嗤!”數十把長槍捅入了男人的胸膛。男人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悶哼。
黃沙依舊漫天飛舞著,秋天黃昏的夕陽很蕭瑟。
長槍抽體而出,甚至沒有帶出多少鮮血。
“晃鐺鐺”,男人手中的長劍掉落,黃沙土地上的塵土飛揚,細沙拍打在劍身上,拍打在男人僵硬了的臉龐上,黃昏時刻的風沙越來越大,視線越來越模糊,黃土掩埋了長劍,掩埋了男人,也掩埋了他的故事。
夕陽走完了它的時針,從此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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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沐蘇。”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將李沐蘇從那漫天黃沙的世界中帶回。
“我是誰?”那聲音問道。
李沐蘇僵硬的站在原地,他想要說什么,但是在喉嚨顫動的瞬間,眼淚卻先流了下來。李沐蘇伸手觸摸自己的眼淚,在這虛無的世界里,悲傷卻是真實的。
“李沐蘇!李沐蘇!”唐妤的尖叫聲出現在耳畔。李沐蘇一眨眼,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頓時消失不見,石室昏暗的燭火晃動著,唐妤拍打他胸膛的聲音也如此清晰。只有,只有那兩行清淚,依然涓涓流淌在臉頰之上。
那把石匣中的劍,此刻也握在他的手中。李沐蘇看著這把劍,突然那南柯一夢的場景閃現在腦海里。忽而刀劍亂舞,忽而黃沙漫天。場景不斷閃爍,最后,一把劍躺在黃沙之上,逐漸被塵土淹沒。
“我是誰?”夢境中那反復的疑問出現在腦海里。李沐蘇輕輕推開唐妤,將劍鞘抓起,然后緩緩將長劍收入鞘中。
頓時,他又回到了那個世界中,一個身影出現在迷霧圍繞的前方。
他微微張口問道“我是誰?”
“這種迷茫讓你恐懼了這么久啊?!崩钽逄K拭去眼角的淚,向他走去,云霧中黑影逐漸清晰可見起來,李沐蘇走他跟前,黑影就是他的模樣。
“你叫松至?!痹谀情L槍貫入胸膛的瞬間,李沐蘇透過男人的眼睛看到了那劍鞘上的名字。
幻境頓時支離破碎開來,云霧中的影子留著淚微笑的破散而去,化作一陣清風吹到李沐蘇的耳畔。
“謝謝?!睘槟茄蜎]在黃土之下的沒有名字的故事,為那丟失的尋找了千年的名字。
為了那執(zhí)念。
李沐蘇的眼神恢復了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