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幾乎無缺,又到了月圓之夜。
這已是驚鴻和舍蘊(yùn)在大漠之中一起度過的第三個月圓之夜,三個月圓之夜,他們都在做著相同的一件事,那就是在逃命!
幸好這次他們用不著逃多遠(yuǎn),就已有一個白衣老人的出現(xiàn),擋住了那個“道輪”。
“哦?你終于出現(xiàn)了!”‘道輪’說道。
白衣老人很平靜的說道:“你連我也不認(rèn)識,卻還要偽裝成他,這豈非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么?我早該想到這一點(diǎn),要不然,那兩個小娃娃就不必慘死在木樁和烈火之下!”
“不不不,你說的小娃娃是焰空和梔落吧?準(zhǔn)確來說,他們并不是死在我手里,很可惜你已經(jīng)看不到真相,因?yàn)楹芸炷愕南聢鲆矔退麄円粯?!”‘道輪’的口氣顯得十分詭異和莫測。
白衣老人已不說話,能用劍說話,他很少用嘴巴。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只見劍氣縱橫,吞星斬月,這世上的高手,還有白衣老人殺不死的已不多。他殺人的價錢最貴,他的身份在殺手界也最尊貴,只因?yàn)樗菤⑹种械氖最I(lǐng),刺客中的王者!
舍蘊(yùn)和驚鴻在遠(yuǎn)遠(yuǎn)觀戰(zhàn)!
“那個老人家是誰?”驚鴻問道。
舍蘊(yùn)默默說道:“上次就是他救了我的命,很可能,他就是‘道輪’口中所說的那個背后的高人?!?p> “舍蘊(yùn),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又在背后保護(hù)著我,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倒下,就好像焰空和梔落一樣!我們不能再逃了,我們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驚鴻忽然抓住舍蘊(yùn)的手,看著舍蘊(yùn),帶著懇求,她的目光從未有過的堅(jiān)定。
舍蘊(yùn)沉默了一下,隨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了一聲“好”字。他已從驚鴻的目光中,知道她已有了赴死的決心!可他不能讓她去赴死,她還有很重要的使命,無論前面有多么兇險,無論她將會面臨多么痛苦的挫折,她必須活下去。舍蘊(yùn)嘴里說了一聲“好”的時候,他已毫不猶豫地出手,點(diǎn)中驚鴻的后腦勺上的風(fēng)府穴和喉旁的人迎穴,他出手很快,他出手也較重,驚鴻只覺得全身萎靡,已無力的癱坐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舍蘊(yùn),她想要大叫,可她沒有力氣叫。
舍蘊(yùn)沒有多說一個字,他也沒有去看驚鴻一眼,他默默地將她藏起來,還用幾塊石頭壓住她,這樣做,很可能等驚鴻自行解開穴道,恢復(fù)體力的時候,她會全身痛得要命,甚至只剩半條命??缮崽N(yùn)已顧不得那么多了。
舍蘊(yùn)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轉(zhuǎn)身找到一塊木頭,他想也沒想,包住木頭,反手捆在自己的后背之上,這樣看上去,他就好比是背著驚鴻,至少在黑夜中,能夠以假亂真吧?
他不敢確定,卻沒有猶豫,這時候他不能猶豫!他放足奔跑起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許并沒有多久,也沒有跑多遠(yuǎn),至少他感覺自己并沒有離開泑澤湖岸,他有一種直覺,自己仿佛在一條路上原地打轉(zhuǎn)!
舍蘊(yùn)突然感受到危機(jī),他猛然停了下來。
月色下,前面緩緩走出一個穿著白色僧袍的和尚,擋住了舍蘊(yùn)的去路。
“你們跑不掉的,沒有人比我們更熟悉這里的地形,也絕沒有人比我們更熟悉這里的一切!”那白袍和尚淡淡說道。
舍蘊(yùn)問道:“你是誰?”
“殺你的人,至于娘娘,恐怕得跟我回去!”
“娘娘?”舍蘊(yùn)面露異色,道:“你們是大須彌國的人?”
“你一個快死的人,問題是不是太多了,知道這些有什么用?”
舍蘊(yùn)的聲音也冷淡下來,道:“我至少現(xiàn)在還并沒有死!驚鴻是我從大須彌國帶出來的人,就算她要回去,也只有我才能送她回去?,F(xiàn)在我還不想送她回去,所以你要帶走她,就先留下你的命!”
“我們都想要對方的命,這很好!那就不要廢話了,動手吧,我給你機(jī)會!”
舍蘊(yùn)說道:“我并不想要你的命,我只不過想告訴你一件事,你若要?dú)⑷?,別人也同樣能殺你!”
“是么?你身上的傷,是燒傷的吧?我認(rèn)識那個叫焰空的人,只不過他玩的火,在我面前只能算小孩子,既然你喜歡講些道理,那我也不妨讓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本來想讓你痛痛快快的死去,現(xiàn)在不同了,我決定讓你再嘗嘗被火燒的滋味!”白袍和尚話落,猛然翻掌,他手中居然冒出一團(tuán)火焰,那火焰時而變化成刀劍,時而變化成小動物,上跳下竄,活靈活現(xiàn)的樣子。此人控火的能力,很明顯,的確遠(yuǎn)在焰空之上。甚至舍蘊(yùn)覺得,此人若要?dú)⒀婵眨苍S只需要一招!
舍蘊(yùn)盯著對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了些明悟道:“我總算知道了一點(diǎn),其實(shí)你不是別人,因?yàn)槟憔褪茄婵眨 ?p> “嗯?”那白袍和尚突然一愣,看著舍蘊(yùn)的眼神里,竟然有些吃驚。
舍蘊(yùn)道:“法師雖然能隔空攝物,可你在我面前顯露的這一手,卻已經(jīng)不是攝物的道理。攝物畢竟是身外法門,是借的外力,根本不可能隨心所欲的去控制它的形體和本性,就好比普通人挖渠治水,是將物體轉(zhuǎn)移到另外的一個地方,發(fā)揮它的作用。如果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你這一步,能讓手中的火焰活靈活現(xiàn),好比人的想法那般,可以隨心所欲,忽起忽滅,那么你已經(jīng)不是人,這是連佛祖都辦不到的事情!”
白袍和尚開口道:“你竟然連你自己親眼所見的事情都懷疑?不得不說,你說的這番話好像也有一點(diǎn)道理,可你說我是焰空,未免可笑,那個焰空明明你已經(jīng)親眼看到,他已被道輪殺死,難道死的那個不是焰空,我才是?”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大笑起來,笑聲中,更是有著對舍蘊(yùn)說不出的滑稽和揶揄之意!
“焰空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里,所以你也不死不滅,所以我說你是焰空,當(dāng)然,這也不能全對!如果我沒有猜錯,你身上的一切都可以如你手中的火焰一般,隨意變化吧!”舍蘊(yùn)的眼睛越發(fā)清澈透亮起來。
“不錯!想不到連這種道理,你也已經(jīng)想通了!我控火的本事,的確是連指甲蓋,甚至連眼睫毛都可以運(yùn)用,這是與生俱來的本事。說到控火,我說第一,沒有人敢說第二,因?yàn)槲揖褪腔穑鹁褪俏?!這是先天優(yōu)越,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明白的。”白袍和尚笑著說道,他的神情之中,有著說不出的得意之色。
舍蘊(yùn)點(diǎn)頭說道:“我也許明白了一點(diǎn)!”
“哦?你居然又明白了一點(diǎn)!”白袍和尚臉上的得意很快變成了嘲諷。
舍蘊(yùn)仿佛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道:“我明白了,原來并沒有道輪,更從來沒有塔南,所以那晚泑澤湖突然無故的消失,一切都消失,一切都變得殘破。其實(shí)一切都還在!”
“一切都還在?你到底想說什么?”那白袍和尚臉上的表情忽然凝固。
“我想說的是,你雖然存在,卻又并不存在。佛祖說:凡一切相,皆是非相,凡所有想,皆是非想。以往我并不能理解其中的道理,沒想到我竟然真的見到了這樣的事!”舍蘊(yùn)說的很慢,仿佛是一字字的說道。
“什么?我承認(rèn)我的確小看了你,可惜沒有用的,就讓一切都結(jié)束吧!”白袍和尚猛然厲喝道!他好像被戳穿了最大的秘密,無論是什么樣的人,秘密被戳穿,都絕對高興不起來,白袍和尚也不例外!他忽然面露猙獰,他全身散發(fā)出無與倫比的殺機(jī),他選擇了出手!他控制著手中的火焰,“呼”的一聲,升起一丈來高!兩掌一合,那火焰居然紊亂而沸騰起來,他張開雙臂,作虛抱之勢,那火焰很快就變成一個龐大的火球,足以焚燒和殺死一切!
舍蘊(yùn)看著他,已不準(zhǔn)備防守,也許已不必防守,這樣的神通,也絕沒有任何人可以防得住,真可謂是人擋殺人,神擋殺神!他認(rèn)真說道:“你的確可以一招殺我,也許你可以一招殺死任何人,可你不要忘了,在你殺死我之前,我手里還有一個底牌,那就是人質(zhì)!我可以先殺死她,這一點(diǎn),想必你總該相信的!”他忽然解開背在身上的那塊木頭,將那木頭死死的掐住,就好像真的是在掐著一個人的脖子,就好像真的在掐著驚鴻。
奇怪的是,那白袍和尚忽然臉色變了,他忽然驅(qū)散了火球,滿臉不信的望著舍蘊(yùn),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舍蘊(yùn)居然會反過來挾持娘娘,用來保命,這的確是他一時疏忽!
可舍蘊(yùn)掐在手中的卻明明只是塊木頭而已!
“哈哈哈!”這次笑的人,卻是舍蘊(yùn),他已完全明白了一切!
“你笑什么?不準(zhǔn)笑!”那白袍和尚怒不可遏!
舍蘊(yùn)并不理他,這一刻的舍蘊(yùn),似乎看不見對方的憤怒,聽不到對方的咆哮,他的臉上只有著大徹大悟的神態(tài)!
他忽然盤腿坐下,他手里的破木頭被他只隨意地扔在一旁,好像隨手扔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好像就是一件破爛!
那白袍和尚卻火冒三丈,別人火冒三丈,也許只不過是形容怒氣,可他真的火冒三丈,全身上下,七竅之中,甚至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在冒火,他突然朝舍蘊(yùn)飛撲過來。
但奇怪的是,白袍和尚撲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