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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城紀

第二章 新思學堂

雙城紀 董雪晴姑娘 3209 2021-08-14 23:15:17

  民國初的歲月,籠罩著陰霾,又煥發(fā)著希望。一座城的命運,牽引著另一座城的命運。

  南宣城。

  一座樸實安靜的城,因為弄堂角落的一個學堂,將文化與思想注入到這座城的池水,如春風拂皺,青春了一代變革的種子。

  新思學堂是淮中路盡頭的一個私塾,建在一個隱匿在林蔭處的二層祠堂內(nèi)。

  私塾是白色的墻,紅色的瓦,綠蘿盤繞,斑駁點綴,像一名書香氣質(zhì)的女子,婷婷其間。

  學堂專供城中大戶人家的子女學習。學堂雖然簡陋點,但教書的葉先生是宋禮仁的朋友,出自晚清官宦之家,也曾是名噪一時的書畫家。只是被王朝更迭的戰(zhàn)爭之下悄無聲息地退居了二線,樂得做個教書的清閑工作。

  祠堂門口高懸牌匾,名曰“新思學堂”,其內(nèi)純凈質(zhì)樸,學風濃郁。

  祠堂后院通著一處河堤,堤上橫跨斷橋,翠竹楊柳籠罩其上,夏輪轉(zhuǎn)到秋,百花依舊在學堂微笑著生長,柳條上依舊悄悄蒙起新芽,雖入了秋,毫無凋謝之色,學堂依舊綻放著朝氣。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qū)W須靜也,才須學也…”

  朗朗的讀書聲從祠堂內(nèi)的教室中傳來,將彌漫在學堂每一處的空氣,渲染成一幅自然風光的水墨畫,典雅、純潔、自然,書卷氣十足。

  巧月與芳兒手牽手,徑直跑到祠堂后的河堤橋拱之上,手指向堤岸一處亭臺喊道,

  “芳兒你看,子暉已經(jīng)來了!”

  “我們快過去吧!”芳兒連連點頭。

  四方廊亭之內(nèi),一名男子,身材高挑略有幾分削瘦,從上到下一身白衫長袍馬褂,外套短坎,雖布料做工簡單,但掩不住其人的灑脫不羈和翩翩風骨,頗有幾分藝術家的氣質(zhì)。

  他于左右和前方各支出一個畫架,在身前桌案以手平鋪,筆墨紙硯瞬間鋪陳其上。

  他長袖一揮,袖口卷起,將左側畫紙鋪開,拿起案上尖毫沾了沾水墨,在紙上渲染勾勒。接著,他倒手將筆叼在嘴上,迅速從案上拿起另一支鉛筆,在右側畫架上勾挑著一道道線條,最后中間畫架,他輕輕打開一只折扇,在扇面上揮毫點墨,手起筆落,幾個來回間,便已經(jīng)將三幅書畫渲染得栩栩如生,瀟灑利落,

  一陣掌聲響起,兩個女孩手牽手笑著走了過來。

  “子暉這幅荷塘池景,仿若暖陽盛夏里的實景一般,比身邊這池秋水,更加朝氣蓬勃!”芳兒嘖嘖贊嘆。

  但見畫卷之上,丹青水墨渲染的小池荷塘躍然其上,便如亭前的郁郁方池,滿塘青荷點綴其間,暖陽斜落映,片片荷葉泛起點點微光。

  “芳兒,我最近學了一個瘦金體的字體,你看看寫的如何?”

  葉子暉把宋曉芳拉到跟前,指著他的折扇大作,浮起的微笑如春風微過朝陽,嘴角上揚,儼然青春得意少年郎。

  芳兒靈盼巧笑,

  “還真寫得有模有樣呢!先生說過,這瘦金體是宋徽宗年間發(fā)明的,至瘦而不失其肉,子暉的筆跡瘦勁,藏鋒處設計巧妙,可以與畫院的于老媲美了!”

  葉子暉得意地眨眼,將敞開的折扇一收,遞給了芳兒,“這折扇便送給你了,芳兒!”

  巧月從旁邊過來,一把奪過折扇。她打開扇面,掩口偷笑,“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這…,送給芳兒是什么意思?”

  芳兒聽了,趕緊拿過折扇,嬌嗔道,“哎呀,巧月,你別胡說?!?p>  宋曉芳偷眼望了一眼葉子暉,瞳色靈巧,容色秀美,面色稍帶紅暈,便如那方塘內(nèi)荷花鮮活嬌艷,點翠欲滴。

  葉子暉望著芳兒一臉嬌羞的模樣,沖她眨了眨眼,唇角再一次上揚。

  …

  葉子暉是教書先生葉老的侄兒,本是一介貧民,托了叔叔的福,才能在學堂一邊打散工,一邊學習。

  他繼承了叔叔縱情隨遇的性格,平素執(zhí)筆作畫,率性而為,怡情之余,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他在學堂碰巧認識了宋曉芳和云巧月。

  宋曉芳在家中年紀最輕,是個蜜罐里長大的孩子,因為姐姐的失蹤,宋禮仁和他夫人對她格外寵愛,一直在宋府被培養(yǎng)成大家閨秀,學習女紅、繡花、烹煮等雜學才藝,學習琴棋書畫。

  偏偏宋曉芳與一般女子不同,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見,于是便讓父親把她送入學堂,與城中許多大戶人家的孩子一起讀書習字。

  云巧月的父親是宋禮仁在生意場的好友,兩個女孩順理成章成為了好友。

  …

  宋曉芳第一次見到葉子暉,是在學堂之內(nèi)。教室內(nèi)的學生大部分都是男子,因為那個時期的觀念里,女子還是要在家裹腳繡花,不邁大門之外的。但是宋曉芳不是。

  她從小就讀盡百家之書,目睹京城的改朝換代,也常常跟著她哥哥宋書文學習些西洋玩意,總算是見得世面,也算這一方小城中的“名媛”。

  可是宋曉芳這個名媛是不同的,她不喜歡流連名利場,也不喜歡觥籌交錯的社交場合,更不愿意參與父親的生意經(jīng)。

  她是個才女,出口成章,喜歡與知識分子探討文學和名家名作,也常常會對文學有一些思辨,甚至小小的心在聽說《新青年》出版后,內(nèi)心深處也蠢蠢欲動著對文學的思辨,漸漸萌發(fā)了用文字的力量改變城市的小小愿望。

  直到她遇到葉子暉。

  那是一次教室里的自我介紹,葉先生讓同學們介紹下自己和自己的理想。

  “我要成為一名教師!”

  “我要做一名飛行員!”

  “我要做一名成功的商人。”

  ……

  葉子暉站起身來,平靜地張口,“我只希望用我的畫帶給亂世一點美好,將善惡美丑用我的畫描繪出來?!?p>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上揚,帶著幾分灑脫與桀驁,仿佛那滿是惡習與動蕩的社會與他是兩個永無交集的世界。

  宋曉芳看著此時的他,瞳孔深邃又干凈,舉手投足間,便如他那行云流水的一手漂亮字體帶著不拘世俗的倜儻。這翩翩風骨只引得宋曉芳少女心萌動,常??渌漠嬁山馊f千惆悵,曉芳的才氣也開始吸引了葉子暉,于是幾個人便成了朋友。

  但只有宋曉芳知道,她對葉子暉的友情是摻雜著愛的,她的情竇初開是懵懂的、理想化的、向陽生長的。

  …

  這一日,巧月和芳兒正是約了葉子暉給她們畫畫。

  巧月挽起芳兒,“葉子暉,不是說好了,今天為我們兩個畫張像嗎?”

  說罷,她拉著芳兒走到了緊挨荷塘的一側,坐在亭間橫廊上,一對肩并肩的姐妹花,掩齒微笑,眉目間的青春各溢在這學堂后方庭院的高枝翠柳、塘間小荷、百花初芽之中,宛如初生的青春,含苞待放。

  葉子暉笑著比劃,

  “那兩位大小姐坐緊一些…巧月,你把手搭芳兒肩上…”

  曉芳和巧月兩人整了整衣冠,端坐如淑女,透亮的雙瞳、清秀的鼻梁,如鵝蛋般的面龐…葉子暉仔細端詳著二人的五官,倒叫她們有些不好意思。

  葉子暉畫了幾筆,又特意走到宋曉芳面前,揮著手中之毫自左至右比劃了幾下,如此近距離,倒讓宋曉芳臉現(xiàn)紅暈。

  “葉子暉,你這是畫畫嗎?干嘛總在曉芳面前晃來晃去的?”巧月站起身來。

  “巧月,你站起來我怎么畫?畫畫的時候坐姿要端正,不能動…”方子暉一臉拽拽,模樣俏皮,令兩個女孩哭笑不得。

  “哎呀,巧月,快坐下?!狈純撼读顺肚稍碌囊陆?,巧月嘟起了嘴,兩人又端坐好姿勢,在依舊熱烈的斜陽下,蔓延著芳華爛漫…

  葉子暉指筆揮墨,半盞香的時間,畫已成型。

  葉子暉又一次嘴角輕揚,帶著青春的狂放與不羈,撣了撣手上的塵與墨,

  “畫好了,請兩位姑娘品鑒?!?p>  兩個女孩一邊輕笑一邊細看這幅畫,但見這躍然紙上的一對閨蜜,如兩朵含苞的杜鵑花,綻放最美麗的芳華。親昵的舉止,是情深義重的友誼,肆意著青春。

  巧月忽然眨了眼,

  “葉子暉,我怎么覺得你把芳兒的神韻描繪的比我細致多了?!?p>  “巧月,你別總胡說,人家子暉多辛苦給我們畫幅畫…”芳兒在一旁佯嗔。

  “哈哈,沒關系的。芳兒你喜歡嗎?”

  芳兒見葉子暉俏皮的神色,內(nèi)心更增了幾分羞澀。

  “葉子暉,你到底對芳兒存了什么心?”巧月拿起折扇便去追打他。

  “哎呀,救命…芳兒救我…”葉子暉圍著芳兒,躲著巧月的追打。

  “好了,巧月,再這樣逗下去,葉公子棄筆不畫,那咱倆這畫該成絕版了!”

  三人笑作一團,芳兒與葉子暉二人忽然對視一眼,都含著幾分深情款款和風華期盼。

  巧月在一旁看見,雖然外表若無其事,但心中悵然,緊握著畫的手掌一松,溫暖明媚的陽光下,薄紙跌落于地。

  畫紙上,一對姐妹花相互擁抱,那親密無間的模樣在搖曳的樹影下,滿含對青春的懵懂與對美好的向往。

  夕陽的余暉灑在畫紙上,色彩依舊熱烈得如同初生的朝陽,美人盼笑,執(zhí)友之手,一座城的情緣隨青春而動,而另一片交織著美麗與紛爭的土地——無淵城,隱隱欲發(fā)的商戰(zhàn)在延續(x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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