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lán)的海,一望無際。
船行了三四日,微微的不適感緩緩地消失了,紫菀洗漱完打開窗子,望向一望無際地大海。
“公主。”侍女將新拿來得梅干送到她身邊,紫菀揮了揮手示意侍女下去,伸手捻起梅干放進(jìn)嘴里,這些天船上所有的不適全靠這些能起些作用了。
四天了,旅程遠(yuǎn)比想象的更要長久,紫菀起初地不安只是漸漸地隨著旅程日子的過去減少了一點。
凌落曾經(jīng)說過蒼術(shù)不是自己的良人,那么她的良人會是誰?是隋帝嗎?可是,帝王從來都不會是一個女人的良人。
未來,紫菀會在哪里?
起身打開門,緩步走到甲班上,守衛(wèi)見到她微微地行禮,她徑直走在船邊,離海水最近的地方站著。送親的將軍此時來到這里,看見她單薄的身影忍不住上前“公主,船邊風(fēng)大,您還是不要靠近海水邊才好?!?p> “公主?”
紫菀閉上眼睛,冷冷地說“本宮只想吹吹風(fēng),你下去吧!”
那將軍抱拳,不甘愿的說“公主還是不要在此多做逗留才好,微臣告退!”
說是告退,也不過是微微退去一邊,視線卻還是牢牢的盯在她的后背。
紫菀嗅著大海獨有的氣息,海洋中藏匿著許多珍貴的藥材,自小到現(xiàn)在她也是在洵國周邊的小片海域或采集或買得到一些.海水翻滾著,輪船邊躍起好幾條大魚,隨著船身歡快的乘著海浪游動著。那是與海水一般色彩的大魚,起初只有幾條,后來越來越多,逐漸成群結(jié)隊,隨著船在海中航行。
忍不住伸手扶上船舷,望著這些魚,或躍起或鉆進(jìn)水中急速航行,仿佛離她很遠(yuǎn)又很近。一連好多時日她都這樣度過,直直的站在船邊,與那駐守的士兵一起,清冷而孤獨一片。
這些日子過得很單調(diào),但也很冷靜,冷靜之下她對以往的自己也回憶起了許多。小時候的記憶是模糊的,知道那個男人的出現(xiàn),蒼術(shù),或許是她一片混沌之后的一絲清明。那個總是面帶溫暖笑意的女子,如畫中一般的面容,渾身都透著一股清涼、如潑墨、如青黛山水一般的溫婉男子。他教導(dǎo)任何人,都有著相同的耐心,許是都太相同了,久而久之也就把他原本的身份忘了,僅僅只是以為他就是個如蓮一般的男子。將他當(dāng)做摯友,心甘情愿為他付出真心。
她看不透他啊,知道那個叫做青黛的女子死去,無意間撞見他站在青黛死去的地方,他的背影,她從未見到的孤獨與悲傷。那樣的男子,也會悲傷,也會這樣孤獨的站著。也許就是那一瞬,他轉(zhuǎn)身,笑:不過是在祭奠一個死去的故人罷了。
祭奠什么呢?呵,原來只是一個故人而已。
后來知道那個可憐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們在那樣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機(jī)會相認(rèn),也不可以相認(rèn)。那女子,終究也不過是他千萬顆棋子中的一顆而已,盡管那是他的親妹妹。
無論何時,即使是親人,在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中,都不過是個無奈的變遷。這一切的一切終將成為過去。青黛也罷,她紫菀也罷,或許還有更多。只是,都將消失了。
但,他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人,無論是誰都抵擋不了的,也都只能是那個女人。那個雍容華貴的身份,她的聰慧與美貌,即使她坐擁于一切俯瞰著被她踩在腳下的人或事,他亦會為她做任何事,包括他的一切。是啊,為了他們的將來,他們的孩子,不爭也必須要爭了。
他為了心愛的女人能在皇宮中安然無恙,不斷的為她清理各種危機(jī),直到扳倒姚問筠最大的死敵——劉太后。那個比姚問筠還要心狠一萬倍的妖嬈女子,在十多歲嫁給先皇沒有孩子妄圖成為洵國最大掌權(quán)的女子,終究是敗在了蒼術(shù)的手里。
為姚問筠做的,這些年,不止這些吧?只是無意間出現(xiàn)的那個叫做周蕁的女子,蒼術(shù),你是人是妖,也只不過是那一念之間了。龍翟為龍,你與她的路,還能走到多久呢?紫菀突然又不怨恨這一切了,人生短短數(shù)十載,悲傷的、幸福的、怨恨的,也就是這些了。
紫菀嘆了一口氣,風(fēng)刮過來,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些冷了,她攏了攏衣領(lǐng),海上的天氣多變,還未再多想些什么,只不過以為是一場平常的風(fēng),再過一會兒就變成能掀起巨浪的大風(fēng)了。將軍看著這情況有些不對勁,忙上前勸阻她,紫菀望了變陰的天收緊了衣領(lǐng)轉(zhuǎn)身進(jìn)房了。
“公主,您需要洗漱嗎?”晚飯后侍女又上前來問她需要些什么,一路上這些人都很關(guān)切她,許是怕失了公主兩國之間也不好交代?!斑@有些魚干,您是否要用些,還有您喜歡的梅干!”
“下去吧,本宮不喜歡啰嗦的人!”
冷冷地說完,那侍女怯懦的低頭說了聲是,勾著背緩緩地退出去了。
風(fēng)呼嘯的聲音在耳邊,大雨急切的落在船上,風(fēng)夾雜著大雨越演越烈,船上的人都以為不過是一場平常的風(fēng)暴,只是在漫長的夜里他們都沒有發(fā)現(xiàn)船被一種奇異的力量牽引,遠(yuǎn)離了正常的航道。
“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她有可能入了海再無生還可能,那你為什么還要讓她去?你是放了她,還是又有其他目的?”姚問筠望著空無一物的鳥籠,眼簾微微的垂下。蒼術(shù)立在她身后,看向窗外,表情寧靜而平和。
清晨,紫菀猛的被房外一聲尖叫驚醒,匆匆披了衣服起身伸手去開門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打不開了。紫菀松開手,后退了幾步心跳加快,外面又一連尖叫聲一片,越來越多人好像被什么抓住慘死時的掙扎的叫聲,她平日里見過的死亡場面也不少,可是偏偏這樣看不見只聽得見的聲音最讓人心驚。
那好像是一種海怪,嘶啞著尖叫著,肆意的殺戮。
門被什么力量束縛了,打不開,她后退幾步,船身忽然劇烈的震動起來,天旋地轉(zhuǎn)間她只得抱緊所以能抓住的東西保持難以維持的平衡。
死亡的氣息席卷著一切,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可是她是不甘心死的,蒼術(shù)既然讓她去和親,那怎么也得要利用完自己最后一點價值再死的才好。強(qiáng)烈的求死欲望是人在面臨生命威脅的本能,外面的人死的越來越多,她在這里面被保護(hù)著,她有著比他們生存下來的有利條件,所以她更不應(yīng)該死。
房間里陳放的物品在傾斜的船身中紛紛砸在她的身上,重重的木頭一下來就是頭破血流的,緊緊地閉上眼,床上的被子落在地上她爬上去努力護(hù)住自己。
水從外面洶涌的漫了進(jìn)來,棉被被沖走,花瓶的碎片冰冷地劃過她細(xì)嫩的肌膚,她只能無助的隨著水流沉浮。
船體支離破碎,緩緩地沉入海底。
終于,當(dāng)一切都?xì)w于寧靜的時候,大風(fēng)離去,海面風(fēng)平浪靜。
青山綠水間,一行行軍大隊緩緩地行走在管道上,他們將要去迎接從遙遠(yuǎn)得海濱而來的洵國公主。
“將軍,你說那蠻夷荒涼之地能有什么貌美的公主?。窟€要我們大老遠(yuǎn)的跑到海邊來接人?!币幻睂崙嵅黄降恼f,那將軍剛想回話,可是前面渡口卻像是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慌亂地派人上前來報。
“何事!”
“將軍,前方滿是沉船遺骸,像是洵國和親的船,那公主怕是......”
“怕是什么?”
此話還未等回,前方渡口又有人喊叫,那領(lǐng)軍的男子終于忍不住帶著一眾軍隊上前查看,只見順著幾個士兵指的方向去看一團(tuán)亂木。
“快,撈起來看看......”
“呸,都是一群死人?!?p> “有沒有見到公主,死要見尸!”
眾人緊張搜尋間,殘破的死人尸骸間,俱都衣物所獲。
“將軍,此時該當(dāng)如何?”和親公主在海難中死去,怎么辦?這當(dāng)然不管他們大隋的事,手高高地?fù)P起“汝等先勿慌,現(xiàn)在眾將聽令,收拾海邊所以能找到的尸體和物品,我等一切回宮之后由皇上定奪?!?p> “是?。 ?p> “等等......”那將領(lǐng)正要騎馬轉(zhuǎn)身,身后一聲疾呼,眼見幾個士兵從水里拖出一個人,領(lǐng)頭的一個士兵驚喜的喊“將軍先不要離開,這是個女子!”
“哦?”那將軍上前,一張蒼白的浮腫之極的臉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中,眾人本來充滿希望的眼頓時失望,那領(lǐng)頭的士兵被旁邊的人打了一拳“這就是你說的如花貌美的公主?”
“我呸,那也是一具泡成豬頭的死公主了!”
軍隊整理完船的殘骸之后原路返回,一個士兵低低地對著邊上的兄弟說“你說那海浪是要有多大才能把這么多東西沖過來?。俊?p> “你說的什么意思?。俊?p> “這你都想不過來?他們大概是在海中央遇難的,不說離這里多遠(yuǎn),你什么時候聽說過輪船在海中央沉了還被吹到這邊來的?吹到岸上也沒什么奇怪的,但為什么就偏偏很準(zhǔn)的吹到這邊的渡口上了?”
“說不定......是啊,怎么能吹那么遠(yuǎn)過來呢?要說早就什么都沉了!”
周蕁百般無聊,彈了一曲琵琶,轉(zhuǎn)頭望了一眼龍翟,他執(zhí)著筆寫寫畫畫,如墨的眼看不真切,只有濃密的睫毛微微眨著。周蕁搖搖頭,提著邊上的酒罐子就出去了,龍翟抬起頭望了一眼她離去的地方,復(fù)又低頭伏案。
秦偵又在屋頂上吹著他的木笛,周蕁搖頭,提起罐子喝了起來,月光如輕紗一般落下,她伸手往天空摸了摸。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fā)?!?p> 身后果然傳來落地的聲音,周蕁細(xì)細(xì)的品著酒,對著月光低低哼著明月幾時有,秦偵握住木笛站在他身后,與她望著一輪孤月。
“你這來來去去就是這兩句,就沒有別的了嗎?”
“有?。 敝苁n正閑的無聊,正想找人喝酒解悶?zāi)?。“喂,你陪我喝酒我就告訴你!”
秦偵搖搖頭“你是女子,怎地這般粗俗的喝酒?”
周蕁喝了幾口酒有些頭暈,提著酒罐子撞在他的懷里“喂,你到底陪不陪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