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仿佛灼人眼的火紅影子不斷的飄落下來,風來,那淡淡的味道似乎是熟悉的,終于出現(xiàn)了,青絲飄揚,連著她束發(fā)的帶子也是紅色的。
是她么?那一樹灼熱的花,是什么呢?
她是歡喜白衣的,只是這紅裝,額間隱約金色的花鈿閃耀,白皙的膚色,臉頰淡淡的紅暈染,嘴唇揚起。她在笑,衣裙飛舞間似乎是記起了最讓她快樂的事情。
人美,舞也傾城。
這舞傾城,這鳳袍之能她能穿的。
這紅妝女子,似乎是很久就見過了的,記憶的最深處,怕這不是夢了。
不是夢,那為何會忘記?
微微抬手,透過眼前的紅衣女子看著另外一個人,心中酸澀難忍:汐澤,是你么?
抓不到,芳華早已凋落,此時已晚了太久太久……
最后一個舞式落下,周蕁的聲音猛地在秦偵的耳邊響起,那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自己聽見“陛下,我的舞,你可還歡喜?”
漫天的紅中,他吻向她的額間,聽著自己的聲音響起“汐澤,我的后……”
紅色竟然這樣適合她,只是眼睛再不是雪白的瞳了。
“……王!”而后她又喚他音術哥哥,如同小時候的那樣。
她長袖輕舞,他一簫伴奏。
“這是什么?”
“不知!”
“你不知?”
“傻瓜,這是旱蓮,蓮在水中是為水蓮,在陸是為旱蓮?!?p> “那你說你不知?”
他笑而不語,將那朵蓮花輕輕的放在她的發(fā)髻里,風吹來溫柔,他嘆“真美!”
漫天的白色花海,花瓣不會腐爛,隕落之時便是消失之時,飛舞間隨著藍色的,白色的光點散盡。她身著白衣踏進那花海之中。亭亭玉立之間,抬頭隨著那些消失的光點望去,竟然有種要隨著那流光飛逝一般……
她抬起手摘下一朵藍凌,藍白色的光在她指尖飛舞,她側過臉看過來,轉身時身上大片的靈光消失,眨眼間她已隨著那隕落的花消散殆盡。
心中慌亂越來越大,一陣驚呼之后案幾上的酒食器皿紛紛跌落在地破碎,他倉皇起身,眼前這些破碎的畫面卻不打算放過他,腦中筋脈幾乎爆裂開來般的痛楚。
“秦將軍?”身側的幾位大臣扶著他的肩膀卻忽而被他身上涌上來的無盡罡氣震開,一時間大殿亂作一團。
“汐澤,汐澤?。?!”秦偵慌亂又痛苦的喊著,周蕁順著龍翟錯愕的目光望去,驀然起身,眼前宴席亂作一團,幾個大臣跌落在地無法起身,秦偵一手撐著額間一手捂著心口痛苦仿佛不能自己。
這反映卻不是醉了那樣簡單,一慌神間已經有帶刀侍衛(wèi)上前準備將其拿下,肩膀一股力量傳來,身后立刻貼上一面溫暖?
“…….究竟?是為何?”
一陣刀光劍影之后,秦偵身上炸開一股強烈的藍光,那光刺眼,眾人哀嚎之后藍光消失,周蕁揉著極度酸澀的眼睛,而后便不禁落下眼淚。
“龍翟?”
“母親?”
伸手卻沒有摸到他,耳邊響起南燭的聲音,不穩(wěn)的腳步聲傳來,她這才發(fā)現(xiàn)大殿中房頂上的石灰落下來,吸了一口被嗆得不行。
那藍色的光對這里面的建筑傷害不小,卻不沒有造成坍塌,南燭的手拉著她的手時她微微愣了一下,此時被回神才被驚出一身冷汗。
“母親!你別怕,孩兒保護你!”
慢慢散落的灰塵迷蒙不堪,卻未見到龍翟的身影,低著身子咳嗽了幾下隨著南燭的手走出殿門,再看著慌亂跑出來的大臣宮人們無一狼狽不堪。
撫了撫鬢角,細心梳理的發(fā)髻早已散亂,紅色的廣袖衣裙?jié)M是灰塵。
秦偵為何會那樣?難道是想起了什么么?趙寄奴從殿中跌跌撞撞跑出來,腿好似受了傷,見到她與南燭拍了拍心口送了口氣。
“主子們沒事實在太好了!”腿實在疼的厲害,堪堪跪在地上謝罪“奴才沒用,剛才沒用看見主子們,主子……主子……?”
周蕁緊緊握著南燭的手,問道“他呢?陛下呢?秦偵在哪里?”
是不是那些爭斗又要開始了,還是一切都沒有結束?
“主子?”
不要,如果要死,要戰(zhàn)斗,就一起好了!
急促的轉身,趙寄奴慌亂起身喊道“夫人,陛下是去解決問題的呀,您不可以去,你千萬不可以去,奴才求您看在小主子的份兒上,不可以去??!”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秦偵今日為何會那樣?”
雙眼酸澀不堪,趙寄奴似流下了眼淚,低下頭跪在地上扯著她的裙擺。
“奴才求您,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情,請都不要放棄二皇子!”
“不!”她搖頭,蹲下身子將手放在南燭的肩膀上,認真的看著他“南燭,你可知道你名字的意思?母親又為何喚你南燭?”
琥珀色的雙眼輕眨,微微低下眼簾,再抬頭“母親,孩兒知道!”
“父皇曾對孩兒說過:南燭生高山,經冬而不凋。父皇還說,母親對孩兒的寄望很高,希望就如這南燭一般,哪怕是出生不凡,也不可失去自己的本性,要摒棄自身愚昧傲氣,不可輕易被周圍的環(huán)境干擾!母親,孩兒都知道,你是為了孩兒好!”
她含著眼淚望著自己的孩子,臉頰上是他柔軟的小手,伸手握住,欣慰的笑了笑“母親答應你,一定會回來,我的小南燭,你要好好保護自己,你是母親生命的延續(xù),即使我不在,你也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母親知道自己這般自私,可是母親沒有了你的父皇,母親怎么辦,東洵的子民怎么辦?你還小,可是母親一定答應你,一定答應你,活著將你父皇帶回來!”
她的孩子,不過七歲,可是這個時光錯亂,到處充斥著法術漏洞的時空,她別無選擇。她寧愿和心愛的人一起死去,也不要像關千尋他們那樣,走過那么多洪荒的歲月找尋他們的愛人。南燭還小,可是他懂得保護自己就夠了,很多時候周蕁希望這是個夢,沒有這么多混亂的一切,沒有爭斗,也沒有下一秒就會出現(xiàn)的法術漏洞將他們所有的人都吞噬殆盡。
南燭許是受了驚嚇,換衣服很快就睡著了,趙寄奴包扎好腿,坐在椅子上低低的抽泣。周蕁仍然穿著素色錦衣,簡單的綰了發(fā)髻,立與床邊望著南燭熟睡的小臉。
趙寄奴忍不住哭的更厲害了“夫人,您別走,奴才有種直覺,這次好像有會有人死了!”
“……噓!”周蕁將手放在唇上,含著笑望著南燭“別吵著二皇子,小趙公公,好好看著他,等我們回來!”
說完轉身疾走。
“為什么都是這樣的命呢?東洵的人,為什么都是這樣?他們,紫菀,還有千尋姑娘,為什么好的人都死的那樣慘!”
“我不信什么宿命,我只知道事在人為!!”
周蕁再不作停留,翩然離去。
又一次來到迷惘森林,再無可怕之感,大多數(shù)的恐懼是來自于想象之中,可是誰面對死亡不會害怕。望著迷惘森林入口,一步一步的走進去,龍翟在這里面??!
他在,死生又有何懼?
人們對于愛情又太多美好的向往與祝愿,可是這一切在生命隕落之后就什么都不是,無論是什么,她知道不可以失去他,哪怕百年之后她垂垂老矣。
“龍翟,我到現(xiàn)在才明白,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人或者事情有你重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你是龍神,幾十年對你來說彈指一揮,不過轉瞬之間。凌落說過,我是為了你而出現(xiàn)的,即使那個不是我,但一定也會有一個能成就你的人?!?p> 秦偵如今這個樣子,怕是身上的某種力量要覺醒了,她找不到別的可以幫助他的方法,那么就讓一切都回到最初——迷惘森林里。蒼術窮盡一生之力試圖打開龍淵的結界,最后卻被藍凌用魂箭殺死。
不知道為何,心中總有些模糊的事物出現(xiàn),最初那幾次去到迷惘森林的時候,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總有些幻境出現(xiàn)來提示著她什么。
關千尋那個時候總會在迷惘森林里,從她第一次被龍血燒毀凡身之后便好似再也不怕森林地心之中的龍淵力量。
她一定沒有死,或者死去之后還會留下些什么,關千尋在散盡靈力之后迷惘森林的大部分的結界被打開,弒神的方位被暴露,不可能會這樣風平浪靜。
東洵早被動魔族,龍族的斗爭,此時暴露出來,又加上在這里藏匿了那么久的弒神,他們一定不會這么輕易放過這個地方。
這一切,總要在這森林里面找到。
而秦偵,一定知道關千尋會在這里留下什么。
只是若不是這些,東洵或許早就淹沒在時間的洪荒之中,成為一個普通的世外桃源。
只是那樣,其實也好。
“鏘~!”一聲輕柔的鳳鳴響徹在空中,周蕁猛地抬頭,第一反應是渡淺。
“渡淺?”周蕁驚喜的喚了一聲,可是那微弱的鳳鳴很快消失不見,心中如鼓點跳動,提前長長的裙擺尋著那聲音的源頭跑去。越往深處去,遮天的樹冠下光線慢慢昏暗下來。
她又試著喊了幾聲,仍然是什么回應都沒有。
或許是出現(xiàn)了幻聽,那時迷惘森林的幻境畫面中他早已被烈火燒死!可是,龍淵之中的極熱火焰都沒有將他怎么樣,又怎么會?
現(xiàn)在關千尋已經不在,凌落一行人早已經離去,沒有任何人為她解答答案了。
腳下又被狠狠絆了一下,裙擺太長,她只好蹲下來撕去一節(jié)。
“鏘~!”周蕁抬頭,不是幻聽,耳邊又響起了一聲鳳鳴。這個地方唯一的鳳凰就是白鳳了。
“渡淺,你出來,我知道是你!”她在原地仰著脖子轉了好幾圈,昏暗的中隱約樹冠的影子,周圍回蕩著她的聲音。“渡淺?你怎么會死呢?你是上古神獸啊,你是鳳凰,你怎么會被火燒死?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千尋和凌落都不在了,蒼術死了,可是現(xiàn)在還有神界的神明與魔族龍族虎視眈眈著龍淵的力量!千尋說過這個國家不會存在太久,可是一個七年過去了,這風平浪靜的一切卻讓我不安!今日秦偵突然覺醒,龍翟的意外消失,一定跟這些有著什么關系!渡淺,我只有來求你了!不管要交換什么,只要可以保住龍翟,可以保住南燭……我都愿意!渡淺?”
說了這么多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他聽,到現(xiàn)在還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周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了,難道他真的不在么?
“渡淺?你在么?”倉皇的跪在地上,脖子仍然不肯放棄的仰著“我什么都愿意交換,可是我能交換的也只有我的命了!渡……”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一個聲音響起,猛地抬頭,周蕁鄭大眼睛望著眼前的神光,昏暗的場景剎那間變得明亮,一個白色身影翩翩而落,俊秀的容顏,長身玉立間仍然是他最喜歡的歪著脖子打量人的招牌動作。
“渡淺?”忽而想哭,原來自己并沒有想錯,渡淺并沒有死!
“怎么了?”他撫了撫自己的臉,望著周蕁眼中的淚水,頗為詫異外加臭美的說到“這七年不見,你也便是孩子他娘了,這是如何,怎的又移情愛上我了?”
“嘖嘖,我還是這般貌美如花呵呵呵……”
說著手中幻化出一只長柄銅鏡,竟然細細地端詳起自己的容貌起來了,周蕁閉上眼睛深呼一口氣,一時間悲憤交加豁然直起身就越過他向深處走去。
“哎哎,你可別走,前面太黑!”
“好好,看著我們都能活著見到對方的份兒上,我?guī)闳ズ貌缓???p> 渡淺追了幾步,周蕁一聽這話猛地停住對著她,或許是眼光太過炙熱,渡淺活生生被震得抖了抖。
周蕁下顎一揚“你要帶路就快點兒!”
渡淺嘴唇撇了撇,而后萬般委屈的走在前面,果真他在周蕁面前就只是個帶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