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辯論
文帝如今的要挾與謝文卓的說法,是不謀而合。
只是謝文卓是站在自身的角度考慮,而文帝完全是站在一個父親、一個君王的身份上考慮。
文帝不忍自己的女兒華陽公主身上沾染一點點污穢,于是便只得讓旁人的女兒沾染上這些污穢。
誰讓人家是皇帝呢?
誰讓華陽公主是皇帝的女兒呢?
所以秦寧便只能乖乖認(rèn)輸嗎?
不,她不認(rèn)輸。
她素來都是極倔強的性子,認(rèn)定了什么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只是秦寧到底還是用了片刻功夫,將自己心中洶涌欲出的憤憤不平給壓制下去。
她要以理服人。
秦寧試圖擠出一抹笑容出來,輕聲細(xì)語的與文帝道:“皇上一片拳拳為女之心,真讓人動容?!?p> 她用最真摯最誠懇的聲音說道,只是聽在文帝的耳里多少似有幾分嘲諷。
文帝汗顏,其實他說那話也是有幾分心虛的,可他也只是一個希望自家孩子好的父親,于是故作高深的看向秦寧,瞧她能說出個什么樣的天花亂墜來。
“只是這事原本就與華陽公主無關(guān),在這件事情當(dāng)中,民婦是受害者,華陽公主也是受害者,民婦不求華陽公主與民婦一同聲討人渣,但起碼,華陽公主不要為難民婦罷?!?p> “這些道理或許華陽公主不明白,但您是最最圣明的天子,即便一時因愛女之心受了蒙蔽,但總不至于一直被蒙蔽吧。”
秦寧不遺余力的給文帝戴著高帽子,只是聽到文帝的耳里,這話多少有些似曾相識。
大順朝的諫官素來耿直忠厚,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盯著文帝,就瞧著文帝會在什么事情上出了岔子,然后好義正言辭的站出來向文帝諫言。
文帝對這些人不厭其煩,面上不住的應(yīng)承,私下里我行我素。
但唯有一人不同,便是魏中丞。
同樣一句話,偏魏中丞能說出一朵花來,讓文帝對他的諫言不心生反感之際,還能予以采納。
還有后宮中的劉皇后,亦是如此。
這秦寧,著實有幾分能耐。
文帝莞爾一笑道:“朕明白你所說之意思,只是華陽心悅謝文卓,華陽心悅便是朕之心悅,朕不愿見愛女流一滴眼淚,受一分流言侵襲?!?p> 換言之,便只能由秦寧受下這一切。
這該死的皇權(quán)!
秦寧在心中唾罵了一句,面上仍舊不動聲色。
“不過......”文帝賣了個關(guān)子道:“朕可以在別的地方補償于你,你想要什么,盡管可以向朕提,但凡朕可以給你的?!?p> 這便是以銀錢來收買了。
這是富有四海的帝王,能想到的最最簡單、也最最直接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文帝知道,秦寧娘家是極富庶的,但那并不是秦寧本人,一個女人孤身一人帶著孩子,簡直最需要錢這種俗物了。
秦寧沒有理由拒絕,究竟相比于名聲,錢財才是她等小民的立身之本。
可秦寧是那么俗氣的人嗎?
她當(dāng)然是。
秦寧心中微動,不過她的面上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文帝顯然是極雞賊的,他欲以錢財收買她,偏要讓她來開價。
靠著犧牲名節(jié)換來的錢財,倘若她開的價低了,不值當(dāng)。
開的價高了,文帝也不一定會兌現(xiàn)。
再者無論她開的價高亦或是低,都向世人表明了她就是個勢利的小人。
往后她要想洗白無疑是難上加難。
秦寧表示:“我與小兒都是淡泊名利的人,平常生活所需銀錢并不多,靠我們自己的雙手也足以掙得,不過還是謝過皇上的關(guān)照了?!?p> 她把文帝的“威逼利誘”美化為“關(guān)照”,也一點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只是皇上不欲華陽公主受一分委屈,唯愿她事事如意,這自然沒有錯,只是父母之愛女,則為之計深遠(yuǎn)?!鼻貙幰簧頊\淡素衣立于殿上,容貌也僅是清麗,只是那一身自進來伊始便不為皇權(quán)所折腰的大無畏的氣度,便讓人不自覺地將所有的目光都給投注到她的身上。
人們總是忍不住的想,這女子還會給人展現(xiàn)出什么樣的驚喜來。
文帝是這樣,大殿旁邊伺候的內(nèi)侍們也是這樣。
秦寧似乎并沒有感受到那些目光的注視,循循善誘道:“您是天子,所以可以為了愛女一時的高興,讓民婦將那些罪責(zé)全都擔(dān)下,讓華陽公主擁有一個清清白白的駙馬,可那之后呢?
“駙馬之野心不可小覷,華陽公主定然也是支持謝文卓在仕途上能夠有所建樹,到時候皇上您是支持不支持?”
“哦,對了,您愛華陽公主,不忍她有一絲不快,所以為了華陽公主,皇上定然是要扶持謝文卓的,若干年以后,您......”
秦寧突兀的止住話茬,這話說出來便有些大不敬了。
不過,文帝已經(jīng)明了秦寧未說出口的話。
若干年后,文帝不在了,居高位的謝文卓還會像今日這樣捧著華陽公主嗎?
他難道不會另結(jié)歡好,棄華陽公主如敝履?
再者,謝文卓今日能通過抹黑發(fā)妻而讓自己冰清玉潔,他日會不會也抹黑華陽公主呢,更甚至是謀害公主的性命呢?
這種種的可能性總有一種是一定會發(fā)生的,因為謝文卓的壞是壞在骨子里頭的。
所幸文帝平素里被御史臺的那些諫官的種種諫言很大的提到了自身的接受度,對秦寧這話縱有一絲不悅。
但很快,文帝便將心思給放在思考華陽公主的將來上頭去了。
不得不說,秦寧的話十分有道理。
只是讓文帝就這樣被一個女人給輕易的說服,文帝總是有些不甘心,是以文帝道:“太子與華陽自幼如同嫡親的兄妹一般,將來......太子會護著華陽的。”
秦寧覺得有些好笑,將自己愛若珍寶的女兒的性命將來托付到另一個不怎么靠譜的人的身上,這便是帝王的愛嗎?
秦寧徑直道:“華陽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太子就是為了討好您,也要與華陽公主故作親厚,可實際上兄妹之間的情分有幾何,誰知道呢?”
這話頗有幾分橫沖直撞,逐漸露出秦寧的本性來。
文帝不悅道:“那依你說,應(yīng)該如何呢?難道真要朕的華陽被流言所侵蝕,平白給你做梯子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