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長卿知道梅真是好意,可依舊心里苦澀,自從大哥死后,他就努力想得到梅慕青的認(rèn)可,未來可接替他成為幫主,但陰差陽錯的總是無法承擔(dān)重任,原先他一直以為是梅慕青不信任,現(xiàn)在看來,更大的可能性是因為梅真的“保護(hù)”。
二人聽到有腳步聲傳來,迅速分開來,梅慕青的小兒子梅霖跑了過來,嘴里大叫著“五姐”。這梅霖是梅慕青小妾所生,長得卻一點也不像梅慕青,梅慕青是國字臉,眼梢微向上吊,據(jù)梅慕青說,他有匈奴血統(tǒng),這“吊眼梢”是匈奴后代的標(biāo)志。但梅霖雙頰凹陷,下頜微尖,長了一雙杏核眼。
梅霖跑到梅真跟前,大咧咧地說道:“五姐,給我五兩銀子。”
“憑啥?找你娘要去!”梅真沒好氣地答道。
“她說她沒錢,要我管你要,說你是管賬的。”梅霖梗著脖子,一幅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梅真白了他一眼,道:
“好啊,那你跟燕小七去趟洛陽吧,漕幫的規(guī)矩,不養(yǎng)白吃飯的人。”
“我還是個孩子!”
梅真嘲諷地笑道:“你都十六了,還是孩子?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jīng)能獨自走船了。也就是你娘慣著你,哼,讓她護(hù)你一輩子吧。”
梅霖見講道理不好使,干脆耍起混來,他往梅真面前一坐,擋住了她的去路,雙腿在地上胡亂踢動了幾下,覺得不過癮,順勢就躺了下去,打著滾哭鬧起來。
梅長卿彎下腰,好言勸道:“六弟,有話好好跟你姐說,你這像個什么樣子?”
“關(guān)你屁事!”梅霖罵道:“你就是個義子,少摻合咱們家的事!”
梅長卿臉色微變,尷尬地直起身,拂了拂耳邊頭發(fā)。梅真一聽,氣不打一處來,抬起一腳向梅霖腰間踢去。
梅真雖然討厭六弟,但到底也是同父所生,腳下并未使力,梅霖卻殺豬般大嚷起來,直呼:“殺人啦,殺人啦!”
剎那間,宅中明崗暗哨都被吸引了過來,而最先跳出來的,是梅霖的母親,她驚慌愛憐地沖到梅霖身旁,扯著嗓子哭號起來。
梅長卿趕緊上前解釋,二人卻理都不理,直待梅慕青趕來,這才一左一右撲上去,抱住梅慕青大腿,委屈的眼淚糊了一臉。
“老爺,這個家,容不下我們母子啊~”小妾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氣得梅真雙手緊握,恨不得沖上前去,一拳打暈她,省得看她做戲。
“容不下就滾,成天哭哭啼啼的,煩死了?!泵纺角嗄樕懿缓每?,皺著眉頭喝道。二人聽梅慕青話音不對,立刻收了聲,臊眉搭眼地站了起來,小妾拽著梅慕青的衣袖,一副委屈柔弱的模樣,梅霖則捂著腰,一臉痛苦。
梅慕青見二人這樣,有些與心不忍,沖著梅真喝道:“他是你親弟弟,有什么不對也不能動手,沒個輕重!”
“爹!”梅真試圖申辯,剛出聲就被梅慕青擺擺手給阻止了。
“好了,長卿和小五隨我馬上去總舵,有仇家找上門來了?!泵纺角噢D(zhuǎn)身就走,梅真和梅長卿趕緊跟了上去,剩下小妾和梅霖愣在原地,梅霖一臉痛苦的表情頃刻變成了忿恨。
梅慕青一行騎上快馬向總舵疾行,剛拐過桃仙街時,一個人影忽然從斜刺里撲到馬前,梅慕青反應(yīng)奇快,一把勒緊馬韁,長嘶一聲,駿馬前腿騰空,向左邊猛地一偏,避開來人。
梅慕青險些跌下馬,怒氣沖沖地看向來人,見是一個破衣襤褸的青年跌在了馬前,要不是梅慕青反應(yīng)敏捷,青年就斃命在馬蹄下了。
站在青年身后的是個賣包子的貨郎,他就是不想被青年擋了生意順手一推,沒想到差點害了青年性命,貨郎被此情形嚇傻了,呆呆地保持著雙手前推的姿勢,膛目結(jié)舌地不知如何是好。
梅真翻身下馬,看到那個青年正費力地站起身來,不由得驚詫地叫道:“是你?”
那青年正是昨日被路家公子欺侮之人,他聽得梅真呼聲,轉(zhuǎn)頭看過來,認(rèn)出了梅真,又羞愧又感激地拱手作揖。
“小五你認(rèn)識此人?”梅慕青板著臉問道。
“是,昨日他在街上被路振飛兒子欺負(fù),被我撞見?!?p> “原來是因為你!掃把星!”梅慕青罵道,“讓開,好狗不擋路?!?p> “爹!他是被貨郎推到街中的,又不是故意的?!?p> 梅真說著,將青年扶到一旁,發(fā)現(xiàn)他胳膊擦破了一大塊皮,血流了出來。貨郎取出兩個包子,遞給青年,說道:“對不住啊,我只是輕輕一推,沒想到你……這包子你拿去吃吧?!?p> 青年見到包子,雙眼放光,狼吞虎咽一轉(zhuǎn)眼就吃完了,梅真見他餓得厲害,拿出幾個銅板給了貨郎,又買了幾個包子,交給青年。
“小五,趕緊走了!”梅慕青催促道。梅長卿正要下馬,聽到梅慕青催促,只好作罷。
“爹,你們先走,我隨后就到?!泵氛骖^也不回地答道,梅慕青記掛著總舵安危,不想再耽擱,一提韁繩,領(lǐng)著眾人疾馳而去。
青年吃完第五個包子,用手背抹干凈嘴角,不好意思地沖梅真笑了笑,說道:“多謝梅真姑娘,大恩無以為報。”
梅真噗嗤一聲笑了,道:“什么大恩啊,你可真會說笑。怎么就你自己,你那兩個兄弟呢?”
“走散了~”青年囁嚅道。
“那你跟我走吧,總比你流落街頭強(qiáng)。你叫什么?”
“木田,多謝梅真姑娘收留,滴水之恩定涌泉相報?!?p> 梅真哈哈大笑起來,說你個窮酸文人,就會這一句話嗎。木田這才想起這句話昨日已經(jīng)說過了,他稍加猶豫,從懷里摸出一塊玉佩,遞給梅真道:“此物乃我家祖?zhèn)?,贈予姑娘”?p> 梅真笑著搖了搖頭,一躍上馬,沖他伸出左手,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上來吧,我得趕路了。”
木田猶豫了一下,將玉佩重新放好,握住了梅真溫暖有力的手,梅真一提一帶,木田輕松地騎上了馬背,坐在梅真身后。
“我這匹馬性子烈,你抱緊我的腰,留神被它顛下去?!泵氛嬲f完,一抖韁繩,馬兒猛地向前奔去。木田身子向后一仰,差點掉下馬,再也顧不上避嫌,一把環(huán)抱住了梅真的腰。
二人一馬直奔總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