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突然,沙匪們猝不及防。安達漢身材頗為壯大,局限空間下武力倍增,轉瞬便被他奪下一柄剛刀。
羅副頭領大驚,喝道:“安達漢,你敢!”
“敢你姥姥!”安達漢怒吼,聲音在屋內回響,震得曹正耳朵嗡嗡直響。
羅副頭領眼光一厲,揮起彎刀,直沖過來。
安達漢揮刀擋住,怒目圓睜,雙臂貫力,硬生生把羅副頭領連人帶刀甩開!
“什么人?!”樓下傳來喝問聲,安西漢子們顯然已被樓上打斗聲吵醒。
幾個沙匪見勢不好,紛紛扔出手中握著的黑球。黑球墜地裂開,伴隨點點閃光,紛紛爆出灰白色濃煙,嗆辣無比。
趁此機會。沙匪們一擁而上,彎刀齊出,勢要亂刀砍死安達漢,再守住樓梯口纏斗。
安達漢捂著口鼻,大聲咳嗽,揮刀亂砍,勢如瘋虎。
煙霧中目不見物,沙匪刀鋒失了準頭,一刀劈在“木床”上,腐朽的木料如豆腐般應聲而斷。曹正一把拽住石娘,滾下木板,躲在一邊。
糾纏中,一個沙匪被撞倒在床邊。他爬起身,抓住刀把翻身欲上,視線正好與曹正眼睛對上。
沙匪一愣,轉瞬兇光大盛,揮臂便要砍殺。
危急關頭,曹正再顧不上其它,手中匕首盡力刺出。
一聲慘叫。匕首正中沙匪手腕,將他右手肌腱活活割斷幾根,彎刀叮當一聲摔在地上。曹正趁機抱住石娘躲入煙霧。
“誰?!”陳安等眾人已經沖上樓梯。見樓上光景,紛紛擼起前襟遮住鼻子,揮刀攻上。
一片混亂中,不住傳出慘叫和胡語咒罵。
活著的沙匪見事已不可為,向窗口退去。
腦筋機巧的,不顧別人,揪住吊在窗口的麻繩,飛快向下滑落。
羅副首領眼見安西眾人已殺至眼前,趁擋在身前的手下沒有防備,狠踢一腳。
手下驚得瞪大眼睛,被迎來的刀尖狠狠貫穿。
趁此機會,羅副首領跳出窗外,一把拽住麻繩。
“哪兒跑!”郭平已經沖至窗前,挺搶攢刺。
羅副首領大驚,雙腿死命一蹬,拽住麻繩往外蕩去。
劉成跟上一步,刀刃狠狠砍在窗框上,將麻繩一刀兩斷。
“啊,救——!”
一聲驚叫,羅副首領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大頭朝下飛墜下去,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再也不動了。
劉成探出頭,往下啐了一口。
“別動!”幾個漢子將安達漢逼在墻角,喝令他扔下手中刀。
安達漢將彎刀擲在地上,倚著墻蹲下,一言不發(fā)。
濃煙漸漸飄散。
郭司馬慢慢步上樓梯,和陳安一起聽曹正講了往來經過,用鞋尖觸了觸地上散落的麻繩:“怎么回事?”
陳安嘿嘿一笑,看向安達漢:“沒想到,這小子有兩下子啊。捆得這般結實,自己也能解得開。”
安達漢瞥了陳安一眼,扭過頭去。
陳安一伸大拇指:“你剛才那樣子,才像是個漢子。人家都要你死了,還不草他姥姥?”
安達漢一口老血憋在胸中,好懸沒噴出來——要不是你這老小子陷害我,我能這般沒有退路?!
如今他左右為難,無論如何,去路怕都兇險異常了。
“我,我……”他抬起頭。
“嗯?”陳安鼓勵地看著他。
“我想——”安達漢眨著眼睛,琢磨著措辭。事已至此,或許可以……
“我知道,你想被捆著,對吧?”陳安兩掌一拍:“捆上!”
“誒,誒……”安達漢目瞪口呆,扭動著身子表示抗議,卻被毫不留情的安西漢子們重新捆得嚴嚴實實。
“把死尸扔出窗去。留一個人在樓上,盯緊了,別再讓沙狗找到機會?!标惏埠吡艘宦?,率眾人簇擁郭司馬下樓。
曹正吐了口氣,見到腳邊滾落著剛才沙匪扔下發(fā)煙的黑球,小心地撿起一個。
黑球已經裂成兩半,看得出其內壁頗厚,中間殘存著燃燒后的纖維和白灰,氣味刺鼻。
“這是煙丸,硝磷粉做的,里面有發(fā)火,往地下一扔就能著。聽府里老兵說過,沙狗最喜歡用這玩意?!惫阶叩礁?,捂著鼻子,催曹正丟下手里的玩意。
“你倆也下去吧。沙狗偷襲不成,馬上就要強攻了。一旦放箭,這樓上有窗戶,可不安全?!彼高^窄窗向外打量著。
果不其然,外面的火把重新亮了起來,將烽火臺圍的水泄不通。
沙匪們重新派出人來,在門前吆喝,卻只換得安西漢子們的笑罵。
風中,聽得到那斬獅勇者史折羅的嚎叫。
號角吹響,敵人又要進攻了。
石娘緊緊摟住了曹正的胳膊。曹正拍了拍她的頭,依郭平的意思,走下了樓梯。
樓下,安西漢子們已經做好了血戰(zhàn)的準備。陳安將刀柄鐵環(huán)上的皮條緊緊纏在手腕上,大聲鼓舞眾人。
按照慣例,沙匪會射上一輪箭,然后沖鋒。曹正拉著石娘躲在枯井后。井用青色石塊砌就,足以抵擋最鋒利的箭鏃。
門外,嘈雜不堪。門內,一片寂靜。曹正聽得見石娘急促的呼吸聲。
號角又響了兩聲,那是拉弓的訊號。隨著一陣沉悶的弓弦拉扯聲,天地間安靜了下來,這是暴風來臨前最后的寧靜。
忽然,風從遠處送來了密集的馬蹄聲。馬匹嘶鳴,有胡語在高喊:“住手!誰讓你們先動手的!”
沙匪們靜立片刻,然后一片喧嘩!
爭吵,暴怒,喊叫,刀劍出鞘。
安西眾人從矮墻后探出頭,疑惑地地打量著門外的混亂。
郭平滿心好奇:“這是咋了?”
陳安撓撓腦袋:“不曉得。來的這伙兒,也是沙狗。他們咋自個兒鬧起來了?!?p> “怕是分贓不均,搶功來了?!惫抉R盤坐在軟墊上,毫無血色的嘴角難得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司馬,怎么說?”陳安替眾人問道。
“早先,樓上捆著的那個安達漢就招供過——這次追趕咱們的有兩伙人。”郭司馬指節(jié)輕敲軟墊,慢慢分析道:
“沙匪處世,最是好勇斗狠,平時各分地盤,尚還彼此攻殺,如今合在一處,若沒有大頭領鎮(zhèn)壓,哪能不起爭斗。
既然有人授意他們追殺我等,那么臨陣爭功就不算稀奇。
這伙姓史的,咱們已經見識過了。另一伙人,到現在可才剛剛上場呢?!?p> 曹正坐在井后,微微點頭。
前世里,他技術人員出身,平時只醉心鉆研專業(yè),在人情世故方面談不上精通。
但安達漢的話,他也聽在耳朵里,對沙匪們爭斗的原因,心里早已隱隱約約有些預感。
陳安摸了摸下巴上粗糙的胡渣,也緩緩點了點頭。其他的安西漢子則大眼瞪小眼,又扭頭看起熱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