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杭泰興大將軍?”我極為意外。
船夫點頭道:“對,你說,有這層關系,拉一隊兵挖個河道還不是容易的事?”
我皺眉道:“大將軍統(tǒng)領的是外軍,且我朝明令嚴禁三軍私用,他區(qū)區(qū)一個管家,怎么敢做這種事?”
“嘖,明令是明令,實行是實行,哪可能人人都那么規(guī)矩守法。大將軍每次回京都會帶一小隊人馬隨護,趙良服侍大將軍幾十年,他開口借人,難道大將軍還能拒絕不成?再說,你可別覺得他是‘區(qū)區(qū)’一個管家,他深得大將軍信賴,大將軍又深得皇上信賴,就算不用那些兵,憑借背后的這棵大樹,趙良想找什么人不行?誰敢拒絕他?誰又會拒絕他?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有錢又有權呢!”
我無言以對,任憑光帝再英明,執(zhí)法再嚴正,總還是避免不了這樣的事。
東拉西扯了半天,我們又行出去很遠,日頭越來越沉。
船夫道:“小兄弟,再走一個多時辰就能望見海,不過那時天已黑透,恐怕你只能等第二天再看了?!?p> “這么快?”
船夫笑笑:“咱走得可是水路,自然比陸路快出許多?!?p> “唔,前面還有什么好看的嗎?”
“除了海就沒啥好看的了,不過海也沒個看頭,咱這里的海不行,岸邊只有石頭,光禿禿的,聽南邊來的客人說,他們那里的??珊每戳?,沙子綿軟得像新曬的被褥,而且還有花有樹的?!?p> “那……前面還有村莊房屋嗎?”
“沒有,這邊偏僻得很,平時只有船走,一般人是不會來這里的?!?p> 這倒怪了,我原以為這幫人牙子會故技重施,收買一整個村子作為老窩,如果沒有的話,他們又會將拐來的孩童藏在哪里?總不能平地挖洞藏人吧?
“按理說,水路如此方便,走得船多了,兩岸應該也會隨之繁華,怎會如此荒涼?”
“咱這小地方,有幾戶人家能買得起船?又有幾戶人家能做得起用船的大買賣?我們這種劃子,一般都不會出唯縣,愿意花錢坐船坐這么遠的,你還是頭一位。一般也就是聚元茶樓運送茶葉的船走這里,別的船都不怎么走?!?p> 我想了一會兒,道:“那就在此處停下吧,坐了半日的船,我得舒展舒展?!?p> 船夫依言將船靠了岸,我付了銀子,他一愣:“你不回去了嗎?”
“沒事,我自己走回去?!?p> “咱可是走出了好遠,這荒郊野嶺的,你天黑前肯定找不到落腳處?!?p> “我風餐露宿慣了,不礙事的。”
打發(fā)了熱心的船夫,我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直到他走得看不見影兒,才試著吹了個口哨,南豆果然遠遠地跑向我。這馬靈性非凡,我不需要騎馬的時候它都會在附近自己溜達,聽到我的召喚又會飛快地奔來。
我跨上馬背,向方才那個分岔的河道而去,盡管我不想懷疑一個忠心護國三十多年的將軍,但砂石場確實是這一路嫌疑最大的地方。
有了南豆,天快黑的時候就到了,我放開南豆,自己悄悄地向砂石場走去。
這里面水背山,地理位置極佳,既能從河中挖沙,又能從山中采石,規(guī)模很大。此時正是晚膳的時辰,能聞到飯菜的味道。人們可能都去吃飯了,河道處僅有十幾個壯工在勞作,而其他地方被山擋住,看不清里面的情況。
山不算高,但對著我的這一側很是險峻,我仗著一身輕功爬上山頂,偷偷探出頭向下望去。
下方是個山坳,四面都被環(huán)著,西側有一排簡陋的房屋,北側山壁開了一個大洞,應該就是從這里采石。山坳當中都是碎石、工具、運石車,三三兩兩的人正坐在地上吃飯,看起來沒什么異常。
可為何要挖洞采石?露天開采不是更方便嗎?
我正想著,就見西側房屋中走出三個人,其中二人推著一大鍋飯菜,看不清是什么,另一人則走到北側山洞前,喊了幾聲,然后又返回屋中。
接著,令我又膽寒又憤怒的一幕出現了——
山洞中陸續(xù)走出人來,面黃肌瘦,衣衫襤褸,他們沉默地圍到那鍋飯菜前,看起來疲憊而麻木,這也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這些人都身量未足,顯然只是十四五歲的孩童!
就是這里!
這就是人牙子的老巢!
趙良就是那個該千刀萬剮的主謀!
我只覺得渾身冰冷,趙良是主謀的話,大將軍是否知情?如此滅絕人性的事,他真的能做得出來嗎?他可是為大興開疆拓土、鎮(zhèn)守四方的大將軍??!
眼下無暇考慮這些,我細細觀察了一番,河道邊和山洞外勞作的都是普通的壯年之人,大概三四十個,應該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山洞中出來的孩童有五十多個,但全部是男童。
女童呢?幼兒呢?都被關在哪里?
我咬咬牙,繞到山洞上方,趁眾人低頭吃飯,飛身下行,掠入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