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蔣九重講完,陸休淡淡地說:“二位能得手,全靠不為人知的雙生子身份,真是要夸一句膽子夠大?!?p> 膽子夠大,言下之意就是計謀一般,我心中暗笑,陸休想貶低人的時候,完全不用費力氣。
蔣九重也聽出來了,就道:“既然老天讓我們成為雙生子,必然有原因,我們想做一番大事,也是順應(yīng)天意?!?p> 我終于忍不住了,嗤笑一聲:“做不成的。”
“什么?”蔣九重沒聽懂。
“你們想用銅幣做金銀,是做不成的?!蔽医忉尩?。
一直沒說話的蔣九華開口了:“我在閩泉已經(jīng)試過,怎么會做不成?”
我搖搖頭:“虧你還是煉丹之人,竟不懂‘一可生二,二可生一,積變相逆,妙化無窮,然皆外變而內(nèi)不化也,若以戥衡,一則一,二則二,不外如是。’”
這話一說完,包括陸休在內(nèi),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我,我泄氣道:“算了算了,說了你們也聽不懂,自己在牢里慢慢想去吧?!?p> 收拾好一應(yīng)證據(jù),正準(zhǔn)備將蔣家兄弟押回欽臬司,我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百足蟲’應(yīng)該也是沒料到你們的雙生子身份才會被騙的吧?!?p> 蔣九重道:“正是,或許最后他意識到了,但也沒拆穿,把喜鵲遞給我之后,便大笑著離開了?!?p> 我微微點了點頭,不然,以師父的本事怎么可能輸給他們。
蔣九重可能意識到了些什么,將那只木雕喜鵲送到我面前:“白先生輸于我,我輸于你們,這喜鵲應(yīng)歸你們所有?!?p> 陸休知道白祖崇是我?guī)煾?,便沒有阻攔,而我接過喜鵲,也只能苦笑一下,我這師父啊,真不知今生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我們將蔣家兄弟押回欽臬司,后面的事就基本不用我操心了,反正審理訊問有陸休,結(jié)案文書有筆官。
后來,我也同陸休講述了自己的查案過程,陸休對我的推測表示了認(rèn)可,但嚴(yán)厲訓(xùn)斥了我擅自闖入蔡容書房并拿走東西的行為,令我抄寫司規(guī)三百遍,寫得我胳膊差點斷了。
這一切都結(jié)束后,陸休私下將金羽元交還杜冠,杜冠感激不盡,說要大大酬謝陸休,不過具體怎么謝的我也沒問。
蔣家兄弟被流放,還好皇上不知金羽元的事,否則他們肯定難逃一死。各地的恒德豐錢莊也被查封,從此以后,六大錢莊變成了五大錢莊,蔣九重天下第一的美夢再也無法實現(xiàn)。
蔣九華倒是可以在流放地繼續(xù)煉丹,不過,既然他連我說得那句話都聽不懂,估計也煉不出什么好結(jié)果。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結(jié)案后的第二天,陸休帶著我,提了些金草茶,專程入宮感謝侯乘風(fēng)。
侯乘風(fēng)火氣已消,一見我們便笑逐顏開。不過,他卻很瞧不上金草茶,用他的話說,這玩意甜絲絲的有什么喝頭,于是他還是抱著自己那壺苦蘿茶咕咚咕咚喝。
喝了幾口茶,侯乘風(fēng)笑道:“你們兩個小子,還真幫杜冠破了案?!?p> “那是。”我驕傲地回答。
陸休笑笑,沒有說話。
侯乘風(fēng)看著他,壓低聲音:“沒想到這杜冠還不賴,我聽說,他今日上朝時替你請了一功?!?p> 陸休一怔:“此事……杜大人報知皇上了?”
“當(dāng)然沒有!他沒敢提你幫他破案的事,只是列了幾條給欽庫和御銀坊堵漏的措施,皇上聽了大為高興,當(dāng)著百官的面夸他恪守本職,時常想著如何護好大興根本。然后杜冠就說,他是想到欽臬司見慣了各種賊人,防竊經(jīng)驗豐富,就專門跟你討了些點子,實際上功勞都是你的?!?p> 陸休聽后,半晌才道:“杜大人真是費心了?!?p> 侯乘風(fēng)又道:“我讓羅犀多跟杜冠學(xué)學(xué),趕緊把內(nèi)軍整頓整頓,羅犀被我逼著想出了個法子,就看皇上能不能準(zhǔn)了。”
我好奇道:“什么法子?”
侯乘風(fēng)神秘兮兮地說:“天機不可泄露?!?p> 我們?nèi)撕i熖炜樟牧税肴眨@才分開。
出宮后,我打量了一下陸休,不過他還像平日一樣,沒有什么異常表情。
陸休被我打量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沒事,我就是奇怪,方才侯老提到杜大人在皇上面前為你說好話,明明是有助于你飛黃騰達的好事,你怎么卻一點也不激動,反而有些悶悶不樂?”
陸休掃了我一眼:“你觀察得倒細致。”
“我可是太了解你了,聽侯老說完這件事后,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p> 陸休欲言又止,最后說:“沒什么,或許是我杞人憂天?!?p> “無聊,有什么好憂的,你啊,總是想太多,當(dāng)心現(xiàn)在勞神過度,到老了變成呆子!”
陸續(xù)正在按壓太陽穴,聽到我這么說,微微一笑:“是啊,誰能像你一樣,把心神全都攢著,等老了再用?!?p> 我聽他夸我,嘿嘿笑了,卻忽然覺得不對味:“哎?你這不還是在拐著彎罵我不動腦子嗎?誰說我不動腦子了!我這么聰明的人——你別走那么快!回來說清楚!”
日頭偏西,金燦燦的陽光灑滿整個大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