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說笑著走回客棧,卻發(fā)現(xiàn)宋長書正在門口等候,樂王對生人沒什么興趣,掃了他一眼就回自己房間了。
我走了過去,行禮道:“宋兄?!?p> 宋長書也行了個禮,笑道:“如今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閣下了?!?p> 我忙道:“我姓陳,陳觜?!?p> “原來陳兄是欽臬司之人,難怪膽識過人,有勇有謀。”
我客氣道:“不敢不敢,此次公務(wù)在身,未能與宋兄坦誠以待,還請見諒。”
宋長書笑笑:“陳兄是為大興辦事,宋某豈敢責(zé)怪,只可惜陳兄很快要離開此地,宋某也有事待辦,不能與陳兄多多相處了?!?p> “是啊,他日若宋兄到大京,一定要來欽臬司找我?!?p> 宋長書點點頭,又行一禮,轉(zhuǎn)身慢慢離開,剛走了幾步,又回身一笑,那神采飛揚的笑容,竟與他之前文弱謹慎的模樣絲毫不同:“興許我們還會再見。”說完就走了。
我只當是客套,也沒多想,目送他離開后,回到房間收拾行李,準備返京。
臨走前,我又去了趟正林堂,阿妙還在忙個不停。
“你還不打算回大京嗎?結(jié)個伴一起走吧!”
“我還要再待些時日?!?p> “莫非你還在與陸休生氣?”我大著膽子問道。
阿妙微微低下頭:“他待我那么好,我怎會與他生氣?只是——哎,說這些做什么,你快啟程吧,路上小心?!?p> 我笑嘻嘻地看著她:“阿妙,我也不知你與陸休發(fā)生了什么,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兩件事?!?p> 阿妙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我。
“第一,陸休對你絕無二心,此生非你不娶;第二,我只認你當我嫂子,別的女子一概不認。”
阿妙臉一紅:“什么嫂子,總是胡說?!?p> “哈哈,早晚的事!”
阿妙瞪了我一眼:“我要忙了,快滾快滾!”
回京路上,我們聊起了這次查案過程中的諸多趣事,樂王興致高昂,嚷著要我下次辦案還帶他一起,這我可不敢答應(yīng)。
有樂王在總是充滿歡笑,然而,我心中還沉甸甸地壓著一件事,直到順利返回大京,見到陸休,送走樂王,這才有機會說出來。
就是井下發(fā)現(xiàn)的那本冊子。
里面記錄了聞人江和鴻影所探聽到的幾乎所有秘密,涉及朝野大部分官吏,盡管暫時無法斷定真假,但哪怕只有一半是真,也足以震動整個大興。
我這才知道,官場究竟能有多離奇,多可怕,多黑暗。
同時我也終于明白,為何陸休接連被兩名徒弟背叛傷害,卻還是愿意處處護著我,因為像我和他一樣的人,實在太過稀少。
我又細細講述了一遍查案的整個經(jīng)過,最后拿出那本冊子,陸休看完之后,臉色也出奇地凝重。
“官吏不分大小,都打得一手好算盤,明面上個個都是位卑憂國,暗地里呢?只手遮天,烏煙瘴氣,鯨吞虎噬,爾虞我詐。”我忿忿道。
陸休沉吟道:“此事關(guān)系過于重大,必須直接呈給皇上定奪,涼大人不在,明天一早我就進宮去?!?p> 我點了點頭。
“還有——”陸休又斟酌著開口,“你要知道,冊子里的人可能并不會受到責(zé)罰。”
我一怔:“這是何意?”
“為保社稷穩(wěn)定,只能既往不咎。”
我聽明白了,只能嘆息道:“是啊,都是泥,一灘渾水,誰能干凈。”說著,我苦笑了一聲,“也不知為何,秉持本心竟成了這世上最難的事。”
陸休微微嘆了口氣,沒有答話。
劉萬里案終于結(jié)案,一應(yīng)人等該判的判,該放的放,慶王確如他在信中說的一樣,絲毫未曾阻撓,任由他這個一手提拔起來的干將轟然而倒。
至于那本冊子,果然無人提及,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一樣。
一切塵埃落定,樂王又來找我們喝酒,我將此案原原本本講給他聽,當然,還是略去了冊子的部分。
講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樂王正聽得高興,見我???,忙催促道:“繼續(xù)說啊!”
我沒答話,緩緩看向陸休:“有件事我早該告訴你的,可回來后一直在談?wù)摪缸樱屯浟?。?p> “何事?”
“阿妙也在淮金。”
“什么?”陸休愣住了。
“呃——她不想讓你知道她在淮金?!?p> 陸休又是一愣:“這是為何?”
“我也不知道。”說著,我將與阿妙的幾次對話一字不差地轉(zhuǎn)述給陸休聽。
陸休聽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我知道了?!?p> “知道什么了?”我和樂王同時發(fā)問。
陸休卻猛然起身:“我走了?!?p> “去哪里?”我和樂王再次異口同聲道。
“淮金。”陸休扔下兩個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剩下我和樂王互相看了看,樂王幸災(zāi)樂禍道:“陸休也有今天?!?p> 我搖頭晃腦地咂咂嘴:“一物降一物啊?!?p>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