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熟悉的欽臬司就在眼前,我懷著回家一般的欣喜,大步跨了進去,可一進去就覺得不對勁——我自然知道欽臬司從來都是無人把守,但為何里面也空空蕩蕩,毫無人氣?
鶯歌站在門口看著馬車,我不敢離得太遠,便扯開嗓子沖里面喊了幾聲,終于喊出一個面生的筆官,我讓他帶兩個獄官出來,他應了一聲便匆匆離去。
“怎么有點古怪……”我一邊返回馬車旁,一邊嘀咕著。
鶯歌也探頭看了看,猶豫地道:“確實與我上次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p> “陳大人?”忽然,旁邊有人喚我,我一轉頭,原來是筆官冉名,他是我唯一能清楚記住的筆官,此時正試探地看著我。
好不容易看到了熟人,我大步過去,咧著嘴道:“見著個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大家都去了哪里?”
冉名臉上并無半點欣喜之意,反而隱隱有些憂悶:“京中疫病兇猛,左右司中無事,張大人便讓大部分筆官、獄官都回家去了。”
司中無事?我本來有些意外,但想想疫病鬧得這樣嚴重,大京封城禁足,惡人近日確實也沒什么機會作案。
可是,他話語中的那個稱呼卻引起了我的注意:“張大人?哪個張大人?”
“張華由張大人?!?p> “張華由?”我愣了一下,他雖也算司中資歷較深的特使,但為人圓滑,是整個欽臬司我最不喜歡打交道的人,“陸休呢?”
“陸大人……在自己的寢舍反思己過?!?p> “反思己過?”我越聽越覺得一頭霧水,正在這時,原先那個筆官帶著幫手過來了,準備把將醒未醒的孟眾與劉力押去牢中,這么一忙亂,不待我追問,冉名就行了個禮離開了。
我也顧不得喊他,同獄官一起將他們二人的手續(xù)交辦妥當,然后將鶯歌先帶回我的房間稍坐,打算見完陸休后再找泰叔拿空屋鑰匙。
本以為見著陸休問問清楚即可,誰知剛往隔壁一走,眼前的景象令我瞠目結舌——陸休的整個房間,連同小院,都被鎖了起來,門口還站著兩名獄官把守。
“這是干什么?”我上前質問道。
那兩名獄官一見是我,有些不知所措,囁嚅著回道:“張大人令我們二人在此守護,不許任何人打擾陸大人靜思。”
“我有要事?!蔽艺f了一句便要往里走。
兩名獄官趕緊攔住我:“陳大人,張大人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出,還特別提了一句,尤其不許你同陸大人接觸——”
“為什么?”我滿腹疑惑,同時覺得一股怒火在慢慢燃起,“欽臬司什么時候是他說了算了?”
“這——”兩名獄官互相看了看,小聲道,“據(jù)說是涼大人指派張大人暫管欽臬司事務?!?p> 怎么可能?陸休入司十年,一直最得涼世一信任,涼世一時常不在,也都是陸休將欽臬司一應事務打理得妥妥當當,如今怎么會突然將陸休關起來,反而重用張華由?
我不再同他們多說,縱身一躍,站到了院墻上,正要跳進去,就見那兩個獄官在下面眼巴巴地看著我,幾乎快要跪下了:
“陳大人,要不,你將我們二人打暈吧,這樣我們也好有個交待。”
我站在墻頭有些生氣,但也不能不體諒獄官的為難,只好放棄硬闖的打算,重新跳了下來,問道:“張華由在哪里?我自己去同他說?!?p> 兩名獄官見勸我不住,只好苦著臉道:“應該是在公政堂?!?p> 我二話不說,縱起輕功,轉眼間便到了公政堂。
張華由果然在里面,只見他正坐在陸休慣常坐的椅子上,滿面陰云地看著手中的公文。
“你為何要將陸休關起來?”我沖了進去,劈頭蓋臉地問道。
張華由不動聲色,抬頭看了看我,瞬間轉為一臉和煦:“陳老弟回來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我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反而越來越火大,只能盡力壓住,又問了一遍:“你為何要將陸休關起來?”
張華由笑了笑:“我哪有權力關陸大人啊,是涼大人的命令。”
“不可能!”我斷然道。
“陳老弟若不信我,可以去問問其他特使,那日涼大人是當著所有在京特使的面,下令讓陸大人閉門反省,由我暫行職權。”
“涼大人回來了?”我狐疑地問道,“他在哪里?”
“只待了兩日,處理了些公務便又離開了。”
“不可能……”我念叨了一句,又問道,“涼大人為何要將陸休關起來?”
張華由面色重新陰沉下來:“因為他糊涂,處處謹小慎微,卻非要踏錯最嚴重的一步?!?p> “你在說什么?”我皺眉盯著他。
張華由站起身來,也緊緊盯著我:“你可知大京疫病因何而起?”
這話頭轉得我猝不及防,茫然道:“不知道啊?!?p> 張華由依舊盯著我,似乎要從我臉上看出什么,過了半天才道:“陳老弟,聽我一句勸,最近不要同陸休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