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農(nóng)想了想，不等他回答，先解下他的褲帶，在他驚悚的眼神下……反綁住了他的雙手。
絡(luò)腮胡豎起的寒毛又倒了下去，心也放進了肚子里，他哆嗦著說：“小叔，咱沒必要這樣，我是你大侄子哇?！?p> “這里是哪？”
“咳……”他猶猶豫豫，一副不太想說的樣子，直到又看見了高舉的拳頭，于是忙說，“這里是坑底寨。”
佟小農(nóng)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明白這到底是個哪，不過他也不多做糾結(jié)，畢竟破解目前的迷題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剛剛死去的人，現(xiàn)在在哪里？”
“直走就是，那里設(shè)了靈堂，二叔我爹他們都在?！?p> 佟小農(nóng)說，“謝謝你的配合，所以嘛，你打我的事情，也就不計較啦，而且我并不是你的小叔。再見。”他笑著跟他道別，繼而轉(zhuǎn)身回去拿起棍子。
“小叔，先放開……喂，別走……喂！”他大叫著，“真他媽的倒霉！”
在佟小農(nóng)拿起棍子的一瞬間，心里微微一驚——因為在殘存的玻璃上，驀地里映出了一團光亮。
越來越奇怪了。
不過佟小農(nóng)也并不太恐懼，只要把握事故中最緊要的珍珠，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他扭過身子，卻猛地看見一個消瘦的男孩站在絡(luò)腮胡旁邊——這個男孩劉海很長，幾乎遮住了一雙眼，但隱約之間，總能看到一種奇異的光彩，他垂下了腦袋，好像在盯著絡(luò)腮胡。
面對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孩，佟小農(nóng)并不太想過多接觸，不過現(xiàn)在是搜集信息的時刻，也不能顧及許多，只見他背著手，抄著棍子，悠悠搭搭地走上去。
“同學，你是來拜年的嗎？”
消瘦男孩終于抬起腦袋，一道冷酷的眼光鉆出來，他面目表情地看著前方，因為他的眼神并沒有聚焦，只是發(fā)乎內(nèi)心的冷漠。
他已不在意任何人。
佟小農(nóng)摸摸下巴上的胡茬，唔......長得蠻不錯嗎，不過比起我還差很多，但真還挺不錯。他又接著問：“小伙子.......”
“小叔！你別再問了！你快去守靈！”絡(luò)腮胡顫著聲音大叫。
佟小農(nóng)一低頭，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里淚光閃閃，全不見當時的兇惡，他饒有興致地看了一眼這個消瘦的男孩。
而他，也同樣意味深長地看了過來。
男孩干巴巴地笑笑，沙啞著說：“小叔，新年快樂?！彼吡恕?p> 佟小農(nóng)蹲下來，解開了絡(luò)腮胡，拍了拍他的腦袋，一臉鄙視地說：“白長這么大個子了，哭唧唧的。”
“他，他簡直不是人！”絡(luò)腮胡隨即壓著聲音說，“很多人都認為是他殺了自己老爹，你說我能不怕么？”其實絡(luò)腮胡心里也有自己的小想法，他知道自己的罪行無法掩蓋，但想著自己的小叔和小堂弟兩個本永遠默不作聲的受氣包，現(xiàn)在卻一個比一個手黑心狠，那干脆讓這兩個人茬一架，說不定，自己還能活下來呢。
活著，多好。絡(luò)腮胡想著。
佟小農(nóng)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著男孩消失的方向，但最終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起身自顧自地走了。
光亮的源頭，是一所煞白的靈堂。
走進這個臨時搭建的地方，似乎一切都顯得沉重，即便是光線，也映射成幽藍的。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染著令人心悸的藍色，它陰森，吊詭，并且無處不在。
慘白而燦爛的菊花，齊齊整整地壘在靈堂的各個地方。當人進去時，像是深入了一個極深邃、極緊密的房子，渾身不自在。
那里，似乎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
佟小農(nóng)深吸一口氣，鼓起勁兒要邁步進去，但忽然地意識到了一種離奇——這里的臭味仿佛已不見了?？蛇@個念頭一生出來，竟有一股尸臭涌出，不斷地飄蕩、回旋。
他有一半的身子跨了進去，卻猛地頭暈?zāi)垦?，險險昏倒，他踉蹌著支住自己，竭力睜著眼睛，可眼前仍是一圈圈的光影，他終于摔在地上了。
尖厲的哭叫吵醒了他。佟小農(nóng)跪在地上，緩緩地張開雙眼：唔......哪來的棺材？還有......還有這些人，他們是誰？
“哪里的棺材！”
佟小農(nóng)霍然而起，雞皮疙瘩也隨之立起。靈堂正中端端地擺著一具靈柩，前面又是三尺竹桌，上放著靈牌、蠟燭、香案與供品。
“嗚……你怎么這么狠心丟下我……”這是一個名叫張雁的女人喊的。她是死者嚴宗回的妻子。
張雁斜靠在一個男人的肩上，抽抽噎噎地抹著臉，她傷心地嚎啕；那個男人大約二十五歲，膚色黝黑，他甕聲甕氣地說：“嫂子，節(jié)哀?！?p> 另有一個男人站在佟小農(nóng)的對面，已上了年紀，五六十歲的樣子，他叼著一根煙，噴云吐霧地沉思著，似乎既不傷心，也不在意。
佟小農(nóng)尚無法理清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此時任務(wù)已臨近尾聲——棺槨、尸體、腐臭。一切都迎刃而解，甚至毫無難度，他本能地感到不可思議，因為他從來是一個謹慎的人，可這些現(xiàn)在都不重要。
平羨該吃晚飯了。他告訴自己，于是站起身，準備掀開棺材，找到源頭，并且結(jié)束這一切。
“不......！”一聲慘叫驚起了所有人，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外面。
那個消瘦男孩，即嚴允堅，正握著一把匕首，割開了絡(luò)腮胡的脖子。鮮血箭也似的刺在地上，噴射了一地，很腥，但好像又很甜，因為他微笑著舔了舔嘴唇，擦掉了一兩滴血漬。
“我來了?！彼匀晃⑿χ驹谀抢?，平靜地說。
在短暫的震驚后，黝黑男子猛地立起身子，大踏步?jīng)_上去，并一把掐住嚴允堅的脖子，他胳膊上弅起的肌肉顯示著這是要致死的動作，但嚴允堅兀自微笑著，即便臉色漲紅，呼吸不暢，他艱難地重復(fù)：“我......來......了......”
他的眼光射向靈堂內(nèi)端放的黑白遺像，那種毫無掩飾的恨意與他平淡的神氣是極怪異的對比。他已連生死都不在乎了。
嚴宗賢吐出最后一口煙，終于冷淡地說：“帶他過來?！?p> 黝黑男子松開手，但順勢揪住他的頭發(fā)，像是拖地似的將他拽來，之后扔在離棺槨兩步遠的地上。
嚴允堅大口呼吸，可笑容卻越來越濃烈了，與之一同上漲的，是他眼中的火光。
“你現(xiàn)在可以把我殺了?！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