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好像忘記如何脫衣了
稚氣未脫的甜糯嗓音，明顯的激動語氣，無一不像道電流，自少年的耳蝸傳向四肢百骸。
那桃粉色臘梅枝仿佛都不及她的笑，她的顏，明媚嬌艷半分。
東方翎手舉得有些累了，可對面的少年卻還是不伸手接過去，她不禁忐忑起來。
“你是不喜......”
“蠢貨?！毙l(wèi)熾冷著一張臉將她手中臘梅接了過來。
東方翎怔愣中，少年已經(jīng)推門進去，瞥見還杵在門口的小姑娘，語氣頗為不悅：“還不進來？”
“哦?！睎|方翎乖乖的跟著進院，順道將門給關了起來。
衛(wèi)熾將背簍隨意往地上一扔，大步走進了廚房。
背簍往地上一歪，露出里面白白的一小團。
“兔子？！”東方翎忍不住驚呼，眼底光彩熠熠。
走到背簍處，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將小兔子給捧了起來。
那支竹箭刺穿兔子的右腿，雖不足以致命，但鮮血淋漓的模樣瞧著就瘆人。
衛(wèi)熾很快端著一個大火盆進屋，帶進來陣陣暖氣。
“過來?！?p> 他蹲在地上撥弄著火盆里熊熊燃燒的火堆，
東方翎捧著小兔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乞求般的看向屋中央的少年。
“能不能，不要吃它呀......”
小兔子多可憐呀，跟她一樣，孤苦無依的。
與她那道可憐兮兮的視線碰撞不過一瞬，衛(wèi)熾便很快挪開目光，沒做聲。
只是起身，再次進了廚房，回來時手中還拿著幾個拳頭大的番薯。
東方翎心疼的抱著小兔子坐在火堆前，就著這明晃晃的火光仔細檢查它的傷勢。
衛(wèi)熾沉默著將幾顆番薯埋進火堆里，而后朝對面伸出手。
東方翎以為他要反悔，抱著兔子往后一縮。
“想讓它活命就給我。”
少年修長勻稱的手就懸在燒得正旺的火堆上，火星子噼里啪啦四處飛濺。
東方翎不舍的將小兔子放在衛(wèi)熾的手上，目光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將兔子給扔了下去。
衛(wèi)熾先是將竹箭掰斷一小截，而后從腰間取出把寒光凜凜的匕首，本欲下刀的動作卻驀地頓住。
他抬眸朝對面看去，小姑娘皺著眉頭，臉上是又憂又怕。
“轉過去。”
少年清越的嗓音帶著不可質疑的命令意味。
東方翎終究還是有些怕他的，特別是自己的小兔子還在他手上......
乖乖挪著屁股轉了個方向，盯著腳尖開始發(fā)呆。
身后傳來刀刃刺入皮膚的聲音，竹箭落地的聲音，似乎還有隱隱約約的嘀嗒聲。
衛(wèi)熾從衣擺處撕下一片布來，將上好藥的兔子腿包扎好，熟稔的打了個結。
“好了嗎？”直至后面安靜下來，小姑娘才輕輕出聲詢問。
衛(wèi)熾淡淡嗯了聲。
東方翎面上一喜，轉過身來就要去抱小兔子。
衛(wèi)熾拎著兔子脖頸處往上一提，恰好錯過小姑娘抓過來的小手。
對上她不解的眼神，他抿了抿唇，算是解釋：“先吃東西。”
東方翎有些為難，看著面前黑乎乎的東西，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
這叫番薯的東西，聞起來香倒是香，但是烏漆嘛黑，真的能吃嗎？
怕不是比上午那碗南瓜粥還要令人接受無能？
衛(wèi)熾將番薯掰開，露出金黃色的，冒著騰騰香甜熱氣的內(nèi)里，表皮還淌著粘粘的焦黃色糖汁。
東方翎本著給他一個面子的份上，學他那樣將番薯掰開，猶猶豫豫的張嘴咬了下去。
入口便是無比的軟糯，帶著一種從未嘗過的香甜，像蘊藏著大地的氣息，古樸純凈。
她眉頭舒解開，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來，嘴角還微微上揚著。
衛(wèi)熾期間瞥了她好幾眼，眼底不知何時竟染上幾分柔和。
夜色漸濃。
蹲在角落逗弄小兔子的東方翎已經(jīng)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哈欠，眼眶微微發(fā)紅，泛著水光。
衛(wèi)熾隨意沖了個澡出來，盯著那冰冷的井水沉默半晌，打了兩桶水，提進了廚房。
燒好水后，又拐進隔壁柴房翻出從未用過的浴桶，用豬鬃將桶由內(nèi)到外刷洗了一遍。
考慮了水溫，考慮了小姑娘的個子只放了一半的水，又帶了塊新的皂角進去，卻還是漏了一點。
他從小到大都是一人住，根本沒有女子的衣物。
在衣物少得可憐的柜子前翻找好一會兒，終于讓他翻出前年的一件半成新的長褂子。
站在冒著白汽的浴桶前，東方翎緊緊顰著眉尖，似乎在努力著要想起些什么。
到底，該怎么洗澡？
小姑娘的小臉上滿是糾結之色，怎么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笨手笨腳弄了好一會兒，各種帶子反而打成了死結。
小姑娘紅著臉，急得額頭直冒汗，愈發(fā)手忙腳亂。
一直沒聽見里面?zhèn)鞒鰟屿o的衛(wèi)熾按捺不住問了句。
“怎么了？”
聞言，東方翎支支吾吾解釋，語氣中仿佛帶了股委屈的意味。
“我，我好像，好像忘記這衣服，怎么脫了......”
“......”
衛(wèi)熾放下正在擦拭的匕首，往簡易木板屏風后走去。
看見那外衣上的死結，衛(wèi)熾覺得頭都大了。
好在對方只是個十來歲的女童，不必那般忌諱。
深吸一口氣，半蹲著身子幫小姑娘脫衣裳，生平第一次做著伺候人的活。
“會了嗎？”
幫著她脫了件襖子，兩件外衫，衛(wèi)熾不斷挪動的指尖終于停了下來。
一塊吊墜撞入他的視線，形為鳳凰，精致得巧奪天工，一看便價值不菲。
吊墜的最下方刻著一個小篆：翎。
衛(wèi)熾抬眸看了她一眼，直起了身子，面無表情，“最后一件自己脫?！?p> 只剩一件里衣。
由他脫不合適。
東方翎雖看著他的動作，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似乎在潛意識里將他人幫自己脫衣這件事當成了理所當然。
她無辜的搖了搖頭，“我不會?！?p> 那神情，恍若腦子沒開化的襁褓幼子。
于是乎。
衛(wèi)熾將方才脫下來的衣裳又一件件給她穿了起來。
“仔細看著?！?p> 他再次重復剛才解衣帶子的動作，如此反復了兩三遍，終是得到了小姑娘難能可貴的點頭。
說她蠢笨，倒還真不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