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一亮于長清便啟程了。
去郢都的路上也實在是乏善可陳，若非能和鏡子互相嘴炮，則完全可以用無聊來形容。
到了郢都，于長清隨便找了間客棧。
他下山之前帶了些銀子，之前在隨陰縣又從月遲那里得了些銀子，總計也有個大幾十兩。
如果不考慮煉丹制藥浴，足夠他在郢都花銷好一段時間了。
住進房間后，四處旁邊也沒有別人，鏡子飛到半空，直面于長清。
似乎真有人在注視著一般，隔著鏡子于長清都能感受到視線的認(rèn)真。
他笑道：“你看我干嘛？”
“你真的打算去找楚王報仇？”
于長清撇了撇嘴：“那不然我回來干嘛？”
“之前你殺那個騰云修士，還被其他人看見了，萬一那人有宗門，你覺得他的宗門會輕易放過你？
再說了，你一個區(qū)區(qū)琴心修士，雖說是偷襲，但是越過一個大境界斬殺騰云修士，即便是我也覺得匪夷所思，其他修士很有可能來找你殺人奪寶?！?p> 鏡子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嚴(yán)肅。它說的確實也不是危言聳聽，于長清在事后也考慮過這些問題。
但結(jié)論還是不變——如果讓他再面臨一次那天的場景，他一樣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那會兒不殺死鷹目，結(jié)果就可能是他死，總不能讓人家事后來找上門吧？
于長清揶揄一聲道：“你說這么多，是在擔(dān)我死了嗎？”
“誰擔(dān)心你會不會死??！”鏡子憤憤道，“區(qū)區(qū)琴心，如此囂張！”
于長清伸手將鏡子握在手里，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讓自己死的?！?p> 大概是他表現(xiàn)出來的莫名自信，鏡子也沒有再說什么。
在客棧稍作調(diào)息后，于長清脫下道袍，換上了一身常服。
做完這一切，他又隱匿去了自己的氣息。
即便是騰云境，如果不刻意放出靈覺探視他，也根本就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修為。
在凡人眼里，他更是一個帥得不似凡人的凡人。
一路走到郢都祭壇。
玄道大會的第三天，現(xiàn)場依然是人山人海。
于長清路過兩個鳳初初期的小修士，順耳還聽到了他走后發(fā)生的事。
“玄道大會推遲一天，是因為楚王遭到大夏修士的襲擊…”
“嗨！這我早聽說了，據(jù)說那修士手段格外狠毒，門派似乎是古墓派，這名字就不似名門正派，恐怕是魔道中人。最奇的是，還有正道的宗門出言保他…”
“嚯…”
兩天之內(nèi)，他竟然變成了魔道修士。
于長清撇了撇嘴，繼續(xù)在人潮中漂流，走走停停，終于到了觀會臺。
“這些人到底有多無聊，會擁著擠著來看這個跟他們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他忍不住跟鏡子吐槽。
這盛景，遠(yuǎn)比于長清了解到的演唱會還要夸張。
鏡子表示正常：“上古之人敬畏天地，現(xiàn)在凡人敬畏修士，兩者其實是一個道理，本質(zhì)上都是仰慕強者?！?p> “我懂，但就是理解不了。”
于長清說了一聲，而后憑借著良好的目力，開始觀戰(zhàn)。
這一場是仙道修士之間的對戰(zhàn)。
他原本對這場大會抱有一絲期待。
旁觀一陣后，他又有點失望。道不同，看起來實在沒什么看頭。
法術(shù)、法器對轟，于長清對這種戰(zhàn)斗方式有些興趣乏乏。
一直看到了最后，他也沒能等到武修和武修、或者武修和道修之間的戰(zhàn)斗。
“無聊…”
于長清嘀咕一聲，準(zhǔn)備離開這里，臨走前他抬頭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高臺。
月遲正在高臺上站著觀賽，異常秀麗的臉上面無表情，猶如一株盛開在高山上遺世獨立的雪蓮花。
剛才聽那倆鳳初小修士談?wù)?，于長清心里頭對她抱有很大的歉意。
這不光影響月遲的風(fēng)評，看樣子還連累了她的宗門名聲被害。
‘找個機會補償一下吧…’
……
“月遲仙子？”
監(jiān)賽中有與乾坤宗有些交情的劍十三，疑惑問道：“你總往那個方向看什么呢？”
“哦…”月遲面無表情道，“沒事?！?p> “唉，不知又是誰人在背后傳謠言，害你宗門風(fēng)評。”
“無妨的?！?p> “不過那個修士，確實像是走上了邪路，我問劍峰有一句話‘心不正，劍則邪’，暗劍傷人，至少此人不似你說的那般純良，又何必袒護于他？”
月遲蹙起好看的娥眉，沒有理會。
又過了一會兒，她丟下一句‘我有些事需要處理一下’，忽然馮虛御風(fēng)，只頃刻，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安靜整潔的客棧房間里，有陽光從半開的木窗投射而入，光滑的銅鏡表面，反射出微弱的光。
于長清正坐在床上，反復(fù)思慮。
鏡子拱火道：“你不是要去報仇嗎？怎么又回來了？”
“楚王被一群人圍在中間，”于長清沒好氣道，“你讓我去，我怎么去啊，那不是送人頭嗎！”
“嘖…不是有那個女修士保你么？”
正說著，房間內(nèi)虛影浮動，一個全身素色衣裙的女子悄然出現(xiàn)。
她姣好的臉上帶著薄怒，秀氣的娥眉蹙起，直視于長清道：“道友，你為何去而復(fù)返?。俊?p> 聲音中也帶有質(zhì)問和怨念的意思。
于長清睜開眼睛，拱手一禮道：“之前事，多謝道友出言?！?p> 聽到他感謝，月遲臉上的情緒依然沒有舒緩：“此事暫且不提，道友且說說，你回來還欲做什么？”
于長清笑了笑，懇切道：“回來報答道友的恩情?！?p> 月遲沉默了一會兒，板起臉道：“你剛才在觀臺上，甚至沒往我所在的方位看過?！?p> “原來你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我了啊，而且還在觀察…”于長清嘀咕一聲，“我還以為沒人發(fā)現(xiàn)我呢…”
說完之后，他又補充了一句：“修士們靈覺敏銳，可能只是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會被對方察覺，我實在不是故意不去看你?！?p> 不對勁…
等于長清回味過來后，猛然發(fā)覺兩人之間的對話有一點不對。
語氣雖然對不上，但是對話就像是‘女朋友質(zhì)問男朋友，男朋友拼命解釋’一樣。
月遲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她眉間稍稍舒展，又問：“你既然如此小心，又何故回來呢？我當(dāng)時出聲，也并非是為了你的回報，你還是離去吧?！?p> 于長清搖了搖頭道：“我還要找楚王，走不得。”
“你還想著要殺他？”月遲頓了頓，好奇道，“你當(dāng)時為何跟他對上了？”
“他要殺我，我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庇陂L清解釋道，“我雖然與道友說的純良還差那么一丁點，但也不是濫殺無辜之人?！?p> 月遲終于面色稍霽。
至少知道于長清是因為正當(dāng)防衛(wèi)，那就意味著她幫腔沒有錯。
她臉上又露出不開心的表情：“你倒好…做了好大事，完事了一走了之。楚王執(zhí)一家之言，我又不了解前因后果，說話都沒有底氣，只能承受非議，讓宗門跟著受輕視?！?p> 于長清在路上聽到了關(guān)于他和月遲宗門的非議，他可以不在意，但是不代表月遲和她宗門不在意。
“抱歉。”于長清態(tài)度懇切，“我倒想出面替你解釋，恐怕我一露頭便會被當(dāng)成魔道修士，被斬妖除魔了。
所以…道友若有什么需要我補償?shù)模钥商醽?。?p> “這倒不必了。”月遲搖了搖頭，“因為我和道友有數(shù)面之緣，所以在立場上可能會偏向不是道友的錯，所以執(zhí)言…”
于長清看向她的目光一陣失神。
真不愧是一身正…氣??！
“話雖如此，但我不可能白白接受你的好意，”于長清道，“這樣吧，以后若是有我能幫的上忙，道友盡可提出?！?p> “嗯?！?p> 月遲笑著點了點頭，而后一個閃身，憑空消失在房間里。
不多時，她回到祭壇高臺，臉上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給人的感覺卻已經(jīng)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