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
于長清幽幽從浴桶中醒轉(zhuǎn)。
場地能施展開了,修煉最好還是要用藥浴輔佐,錘煉筋骨,凝實(shí)血?dú)狻?p> 一個凈身術(shù),身上殘余的藥液悉數(shù)排干凈,于長清看著鏡子,若有所思道:“你說,我為什么還不能踏入先天?”
“你、你……別在我面前晃蕩!”鏡子氣急敗壞的把鏡面轉(zhuǎn)了過去。
“哦…不好意思?!?p> 沒穿衣服呢。
于長清摸了摸鼻子,然后著手拿起衣服一邊穿一邊嘟囔道:“對于修真者來說,肉體不就是一具皮囊?那么大反應(yīng)干嘛,而且你上次不也看過…”
上次藥浴就是這樣,鏡子在旁邊看完了全程,也沒這么大反應(yīng)。
真是莫名其妙…
“小牛鼻子閉嘴!”
于長清啞然失笑,穿好衣服之后,他又把問題復(fù)述了一遍。
鏡子有些怨念道:“我之前不是說的很清楚嘛,當(dāng)你明白你要走的路,并且堅(jiān)定不移的走下去時,便可憑此氣勢破開天門,抵達(dá)先天之境?!?p> 于長清當(dāng)然記得清楚,那天小小就當(dāng)著他的面突破先天,當(dāng)時他就問了鏡子。
聽過突破先天的條件后,于長清覺得不難,甚至覺得很容易。
但他卻遲遲沒有突破先天。
于長清自己也納罕,便問了鏡子。
鏡子的回答,歸根結(jié)底還是那兩樣,一是‘了解自己要走的道路’,二是‘信念堅(jiān)定’。
“大概是你的路走錯了?!辩R子認(rèn)真道。
“是嗎…”于長清怔了怔,“我覺得沒錯啊?!?p> 鏡子幽幽嘆息一聲:“當(dāng)局者迷,有時候自己反而最不懂自己?!?p> “……”
“有時候正在做的事情,卻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的;想做也在做的事情,也許并不一定是真正想做的?!?p> 于長清愕然道:“你在說我?”
“誰知道在說誰呢?!辩R子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
“你也學(xué)壞了…開始打啞迷了?!庇陂L清沒好氣道。
鏡子批評他向來口無遮攔,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但現(xiàn)在聽起來卻覺得說了一半未盡又意有所指。
“雖然有些不愿意承認(rèn),從一開始,你身上有一種氣質(zhì),很特殊。但你現(xiàn)在怎么說呢…少了股氣勢,大概是不夠傲慢?”
“我傲慢嗎…?”
于長清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我雖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和人相處也還算是有禮知進(jìn)退吧…”
“不是說的性格,而是一種態(tài)度。”鏡子道,“就像當(dāng)時你總是說‘你想自己試一試’,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什么能行?”
于長清怔了怔,然后點(diǎn)頭。
“你還說你不傲慢?”鏡子嗤笑了一聲,“雖然不知道你哪里來的勇氣,但這種態(tài)度就很符合武道的精神?!?p> “這么說,同樣是修士,仙道是一種追求,武道則是一種精神。
仙道里,明了自己的道心很重要,只有明晰了自身,才能踏入琴心,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真者,你現(xiàn)在已然是琴心修士自然明白。
武道的先天倒是和仙道的明心有異曲同工之妙。
修武道不踏入先天,境界頂多達(dá)到‘外練筋骨皮’的階段,至于‘內(nèi)練精氣神’,想都別想?!?p> “說白了,你還是路走錯了。”
于長清陷入了沉思。
剛才鏡子的有一句話他很在意,他開始思考最開始下山時的他是怎么樣的。
隨心所欲。
現(xiàn)在的他夠隨心所欲么?
答案是顯然不夠。
所以他現(xiàn)在正走在錯誤的道路上,鏡子說的沒錯。
倒是很符合易經(jīng)里的坤卦嘛——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
雖然于長清不是君子,但這里的君子是代指。說他一開始有所追求,目標(biāo)明確,但是思想滑坡了,最后又走回正途。
本質(zhì)上,這就是明晰自身的一個過程。
拿來說仙道是這個道理,有所追求,所以下山;先迷,路上又覺得自己矯情;後得主,明晰了自己的道心。
拿來說武道也是這個道理。
于長清猛然睜開眼睛,沉聲道:“決定了!”
“…??”
鏡子跳了起來,梆敲了于長清的腦袋,邊敲邊道,“嚇人是吧你!”
于長清抓過鏡子,一邊安撫一邊笑道:“倒裝句讓你玩明白了是吧?”
“咦?”鏡子奇呼一聲,“感覺你的氣質(zhì)又變回去了?!?p> 于長清笑而不語。
鏡子驚訝于長清變化的速度之快,但總歸是好事。
它也跟著笑了一聲道:“對了,你剛才說決定了,你到底決定啥了?”
“我決定今晚去給楚王給殺了?!?p> “哈?”鏡子驚呼一聲,“??你是去送?”
“怎么能是送呢?!庇陂L清瞥了它一眼,“我尋思我能行,所以我不會死。”
“你尋思有個屁用?。 ?p> 鏡子的聲音聽起來相當(dāng)認(rèn)真,甚至像是在批評于長清。
但于長清反而笑道:“知道你擔(dān)心我,但我肯定不會讓自己立于險地的?!?p> “我擔(dān)心你個頭!”它氣急敗壞一聲,然后沉寂下去。
炸了毛就逃走,鏡子你本體一定是貓吧!
于長清在心里吐槽。
剛才聽鏡子說的,于長清忽然就明白了。
原本只追求答案,覺得過程如何并不重要,但是…比起結(jié)果,過程也一樣重要。
好比武道的精神——堅(jiān)定不移走在自己的路上,這本身就是一個過程,而不是答案。
用何種方式搞楚王,也是過程,雖然目的一樣,但是過程卻完全不同。
「想做也正在做的,也許并不是真正想做的」
鏡子可能說的不是于長清,但于長清審視之前的自己,發(fā)現(xiàn)還是直接一劍捅過去才是他真正想做的,暗自做的事,也只是退而求其次的穩(wěn)妥方法,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符合武道的精神。
就當(dāng)是走了一截錯誤的道路,摒棄可也。
與此同時,于長清察覺到自己的體內(nèi)發(fā)生了變化。
丹田內(nèi)的真氣忽地就升騰了,自下丹田而上,猶如利劍一般,筆直的沖上天靈。
而后就仿佛打開了什么特殊的開關(guān)一般,于長清只覺得自己的神思一片清明,前所未有的清明。
隨之而來的玄妙不僅于此,拋開精氣神中的‘神’,其他兩樣也隨著先天境界發(fā)生著變化。
破開天門之前,武道一切的‘氣’都來源于自己的身體。在破開天門之后,天地間的‘氣’與自身的存在的‘氣’開始有了聯(lián)系。
‘氣’的變化,用一個恰當(dāng)?shù)谋扔?,那就是電腦插上了網(wǎng)線。
‘精’的體現(xiàn),則在于他的自身,從腑臟到血液甚至到每一寸皮毛,全都是一片生機(jī)盎然。
單憑此念,先天之境抵達(dá)。
……
郢都某處。
正在閉目修行的月遲似有所感睜開眼睛,手掌翻動幾下,而后露出了笑容。
“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果真應(yīng)了卦?!?p> 但這也只是應(yīng)了卦辭的前半段,至于后半段,還有待觀察。
月遲又覺得這樣有些不好,似乎有在利用別人證道的意思。
她雖然沒這種意思,但心里就是過不去。
于是蹙眉起行,去找于長清。
雁回蒼梧
七月三十,武道入先天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