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日西沉,一天不知覺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
“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p> 朱炤院中的家宴也早已結(jié)束,呂青橙幾個小輩早已跑得不見人影,不久前溫良恭借著收拾行李的理由躲了起來,無義也提出了告辭。
扁素問攔道:“師姐,您著什么急啊,反正離得不遠(yuǎn),不若留下吃個晚飯再回去也不晚啊?!?p> 無義搖頭拒絕道:“算了,我還要回去收拾你夫君留下的爛攤子,就不逗留了?!?p> 繼而對朱炤道:“師弟,你跟我來一下?!?p> 朱炤點頭起身道:“我送送師姐?!?p> 朱炤推著無義走在小鎮(zhèn)的大街上,看著比往日冷清一些的街道,朱炤感嘆道:“還是這樣好啊,以前身邊到哪都是人,一步一密探,隨時都有人盯著,太讓人不自在了?!?p> “是啊,你是舒服了。”無義平靜中帶著無奈說道:“我卻要熬夜了,不管是平息各方的情緒,還是對陛下的交代都要我親自來,今年我都過五十了,都要有白頭發(fā)了還要為你熬夜,看著我這么辛苦,你良心不會痛么!”
“哪有!”朱炤笑著贊美道:“師姐哪里有白頭發(fā)了,還是像二十年前那么年輕漂亮,咱們現(xiàn)在走在街上,都以為我是哥哥,您是妹妹呢,”
“那是你之前身體壓榨的太厲害了,頭發(fā)都白了。”無義回頭看看朱炤花白的頭發(fā),疼惜的感嘆道:“明明正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卻看起來比我還老,看來十年前那一戰(zhàn)你的根基傷的太重了,到現(xiàn)在都補不過來。”
“沒有,根基早就補過來了,頭發(fā)是我故意的,這樣不僅有種滄桑帥大叔的氣質(zhì),還能示敵以弱,何樂而不為呢?!?p> “你啊,凈想些歪門邪道……”
朱炤嘴角含笑的推著無義走在街上,好似不經(jīng)意間掃過不遠(yuǎn)處二樓的一個暗窗。
無義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帶著黑皮手套的纖手轉(zhuǎn)腕間一根閃著清光的牛毛針出現(xiàn)的手中,屈指一彈,牛毛針消失不見。
而不遠(yuǎn)處的暗窗處,傳出了一聲“噗通”的悶響,窗口掉下一把硬弩,還沒落地就被一只潔白纖細(xì)的玉手接過,一個丫鬟模樣的年輕女子面無表情的看著腳下已經(jīng)沒氣的粗壯男子,蹲下身拿出手絹擦掉男子額頭的血珠,露出一個針尖大小的血洞……
朱炤奇道:“這是哪家的臨時工,竟然敢動手暗殺我?!?p> “不知道,也不用知道,這注定是一筆糊涂賬?!睙o義搖頭失笑道:“你也說了這只是臨時工,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為誰效力,昨天你下手太狠,斬斷了所有勢力在束河的耳目,這次所謂的刺殺可能就是那些勢力在束河的外圍臨時工自發(fā)反撲,他們上頭的那些勢力估計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下,還有人這么勇敢。”
“那沒關(guān)系!”朱炤無所謂的說道:“這不妨礙我把賬記在他們頭上,回去能敲一筆是一筆?!?p> 無義默然無語,她都快忘了她這個師弟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渾人。
師姐弟兩人愜意的散步在河邊小巷,驀然朱炤問道:“師姐,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京!”
無義慵懶的躺坐在輪椅上,享受著黃昏的陽光懶洋洋的說道:“大概要過幾天吧,我需要把束河的爛攤子收拾完,估計需要五六天。不過五六天后隨著你的‘禮物’到京城,緊急調(diào)我回京的正式調(diào)令也該到了,反正會比你早得多?!?p> “也對,我還著早?!敝鞛萜杆闼銜r間,笑道:“各國求親使團(tuán)雖然已經(jīng)陳兵邊境了,但國與國之間無小事,等朝堂上的大人物扯完皮,使團(tuán)們再跋山涉水到京城,怎么也一個半月以后了,兩個月內(nèi)招親能開始就不錯了。”
“我一個月后再出發(fā)也來的及?!?p> 無義搖搖頭,漫不經(jīng)心道:“沒有一個月,皇家公主出嫁事關(guān)重大,你這個僅剩的親兄長不在名不正言不順。不管陛下有什么打算說得再好聽,也改不了這是大明建國以來第一次外嫁公主,皇室的諸王和族老絕對會征詢你的意見?!?p> “他們誰也不敢挑這個頭,替陛下承擔(dān)罵名?!?p> “這次你選擇主動冒頭,咱們這位陛下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我看等我到京城的時候,調(diào)你回京城主持公主招親儀式的圣旨就該到了?!?p> “呵,無所謂!”朱炤冷笑道:“罵名就罵名吧,我這個在皇室宗譜記載的守皇陵守了二十多年的皇子,可不怕什么罵名。這次我進(jìn)京的目的就是搞事,我要把京城的水全都攪渾了,看看到底有多少大魚?!?p> 無義慵懶的望著河里倒影,意味深長的道:“渾水摸魚,可不是那么好摸的。誰也不知道京城平靜的水面下有多少平日偽裝成枯木,實際早已饑腸轆轆的鱷魚,就等你這個倔牛下水了?!?p> “我知道這次回京前途未卜,但我自己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朱炤看著平靜的河面道:“所以我這次會單獨返回京城,素問她們會留在束河,束河在我清理后,短時間內(nèi)是不二選的安全之地,一旁還有恭哥保護(hù),我也能放心一點?!?p> “你自己有打算就好?!睙o義叮囑的說道:“溫良恭的心理是有些問題,我能看見他心里有些謎障,但這是他心中最深的夢魘,我無法幫他祛除,只能他自己邁過去。你在回京之前一定要助他打破謎障,不然他一身實力發(fā)揮不出來也沒用?!?p> “知道了,師姐?!?p> 朱炤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今天就想辦法逼恭哥出手,只要能出手,就不是什么大事?!?p> “行……”
無義點點頭,看著夕陽也不在說話了,她能想到的朱炤也能想到,她已經(jīng)沒什么好叮囑的了,她的小師弟終究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她心目中毛躁的孩子了。
“走吧,送我回去,現(xiàn)在天氣越來越熱,夕陽也開始刺眼了,回去陪我下棋?!?p> “好!”
朱炤推著無義,漸漸走遠(yuǎn),輪椅軋過石板路的咯吱聲在小巷子里傳了好遠(yuǎn)……
慢慢的天暗淡了下去,夜深了。
溫良恭牽著馬背著行李走出鏢局,一路上看著鏢局里熟悉的一切,種種回憶涌上心頭,有年少學(xué)武跑鏢的苦累、有佟老鏢頭對自己的諄諄教導(dǎo)、有開辟龍門鏢局束河分部時,在佟老鏢頭面前信誓旦旦保護(hù)少鏢頭和龍門鏢局的豪言壯語、當(dāng)然也少不了八年前佟大當(dāng)家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
“老鏢頭,大當(dāng)家,溫良恭無能,有負(fù)您兩位的重托,這龍門鏢局我守不住了。”看著鏢局門上重新擦的光鮮亮麗的龍門鏢局的招牌,溫良恭眼神里有憧憬,嘴角的笑容里卻都是苦澀,“新當(dāng)家是個有本事的人,龍門鏢局一定能再次興盛吧。”
搖搖頭,溫良恭揩去眼角的淚花,牽著馬向城鎮(zhèn)外走去,他在城衛(wèi)的老朋友還開著城門等他呢,不能讓他久等了。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
溫良恭哼著略顯悲涼的《空城計》,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竟有幾分應(yīng)景。
“大哥,巷子外邊有神經(jīng)病大半夜不睡覺,沿街唱曲,太嚇人了?!?p> “別多管閑事,反正我們已經(jīng)得手,趕緊把這小孩送出去要緊,上邊要的緊。”
“大哥你說上邊讓我們在那一個破鏢局擄一個小孩子干啥?有這功夫要搶還不如搶女人呢,這小孩他娘就不錯,雖然兇了點但風(fēng)韻猶存,可惜上邊讓我們悄悄的行事別驚動其他人,誰讓那女人不走運看見了我們,沒辦法我只能辣手摧花了,真是可惜了。”
“你閉嘴吧,話那么多呢??齑蜷_麻袋看看那個小孩,別悶死了,上面要活的?!?p> “放心大哥,我又沒下藥,只是綁了堵住嘴,這不是還能動嘛?!?p> “別說了,外面那個人沒走,可能要多管閑事,咱們繞道!”
原本聽到身旁不遠(yuǎn)處,巷子里傳出有人埋怨自己大晚上的唱戲聲嚇人的話,溫良恭還頗為不好意思,不過等聽到后面,瞬間臉色一變。
破鏢局?束河可只有一家鏢局!
還有帶孩子風(fēng)韻猶存的兇女人,這下驚的溫良恭眼睛都快紅了,趕緊放下馬匹行李,沖進(jìn)黑暗中的巷子,攔住兩個扛麻袋的黑衣人。
“朋友,你們兩個大男人大晚上的做這種欺負(fù)孤兒寡母,劫掠孩子的事情不太好吧,這里離城門可不遠(yuǎn),城衛(wèi)軍轉(zhuǎn)瞬即至,現(xiàn)在放手還來的及?!?p> 溫良恭雖然眼睛都紅了,但憑借多年的江湖經(jīng)驗,慌而不亂,看了兩個黑衣人手里的兵器,又看看他們抬著的不斷掙扎的麻袋,極力平靜下來勸說道。
麻袋里的人聽到溫良恭的聲音掙扎的更狠了:“嗚嗚嗚~”
黑衣人中的大哥看著溫良恭沖過來,氣急道:“該死的,這位朋友,大家都是走夜路的,各走各的陽關(guān)道,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p> 另一個黑衣人囂張的說道:“大哥你怕什么,我們兩個人,他就一個人,上面說了不讓我們驚動其他人,他既然不走運發(fā)現(xiàn)了我們,我們就像殺那個女人一樣把他殺了,不就沒人知道了!”
正在溫良恭面對兩人不懷好意的目光表面上鎮(zhèn)定自若,實際上心急如焚的時候。
不知道是黑衣人沒塞緊還是怎么回事,麻袋中的人吐出了口中的破布,哭喊道:“嗚~恭叔救我,娘被他們殺了!”
話音一落,正在緊張對峙的三人都是眼神一變。
溫良恭此刻也再不心存僥幸,眼睛已經(jīng)徹底紅了,面色猙獰。
真的是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