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刺史府的院子里靜悄悄的,偶爾能聽到樹上的蟬鳴聲。
劉翁收回思緒,笑著指了指一旁讓她坐下,才解釋道:“你一向敏銳,想來也是感覺到了不同,邊境最近不太平,青州附近的軍隊大部分都去駐守邊境了,若你要尋你阿兄想必是難了。青州城近日也不太平,往后......你有何打算?”
廖文南正襟危坐,劉翁說的正是她想打聽的。
廖文南搖頭嘆氣道:“在下只知道阿兄廖仁生在韓大將軍麾下,一年前被借調到青州來,具體的就不清楚了。想等青州城穩(wěn)定下來去軍營打聽一二?!?p> “既然原是韓大將軍麾下,如今還在不在青州就不好說了,你這孩子怎如此莽撞,也不好生打聽清楚就一路闖來,還險些丟了性命?!?p> 劉翁氣的胡子翹了起來,還尋思這孩子機敏,看著這行事還是太單純了。
廖文南見劉翁又是擔憂又是生氣的模樣,生出了一絲久違的親切,忍不住抿嘴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
劉翁瞪眼,“我托人給你在青州城里查查,無論查不查得到,青州城都不是久居之地,你必須想辦法離開?!?p> “商隊如今也遇上了麻煩,自顧不暇,沒辦法再留下你,你得好好想想接下來何去何從。”
在商隊這些天,劉翁確實助她良多,廖文南重生以來第一次感受的被人護著的溫暖,直起身鄭重的行了一禮。
劉翁伸手扶起她,欣慰的笑著打趣他:“快些回去歇息吧,別學那些建康的風流郎君們,瘦瘦嬌嬌,出門游歷得首先身體康健才行。”
廖文南汗顏,怕露出破綻,匆匆告辭。
出了門廖文南收斂了笑容,青州城不是久留之地,想來形勢很是緊張,但劉翁又避重就輕不肯明示,顯然有所忌諱。
但她不敢說實話,阿兄如今估計正在趕來青州的路上,除了留在青州她又能去哪里呢。
沉思片刻,她轉身去了阿木那里。
如今只能想辦法弄清楚青州的情形,才能另作打算。
此時鄭微在阿木屋外叮囑阿巧仔細照看,“若阿木叔發(fā)燒,一定去喊穆大黃,還有也要讓人告訴我一聲?!?p> 廖文南站在后面正好聽到,抿嘴一笑。
她記憶里的鄭微一直是雍容端莊的,也見過她管教孩子時的嚴厲。
沒想到小時候的她竟如此柔軟可人。
鄭微說完抬頭看見廖文南正笑瞇瞇的打量她,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這位小郎君自從昨日夜里遇見就喜歡有意無意的盯著她看,眼里的好奇與探究藏都藏不住,這會兒看她的眼神就像...像久別重逢的老友,好生奇怪!
要不是察覺到他沒有惡意,她都想讓阿羅一棍子把他打出去。
“廖阿兄是來探阿木叔的嗎?”
鄭微見廖文南一直看著她也不出聲,就先開口問。
“啊,是的,阿木首領如今可醒來了,”鄭微肉乎乎的小臉兒露出惱怒的神情,廖文南知道自己舉止無狀,忙開口詢問,“昨夜多虧阿木首領與眾兄弟們才能脫困,文南還不曾好好道謝?!?p> “還沒有呢?爆炸時應是傷到阿木叔的頭了,青州城最好的大夫都沒有辦法,只說盡人事聽天命?!?p> 廖文南提起阿木叔,鄭微也顧不上惱怒,低落的回答。
“阿木首領吉人自有天相”廖文南說完也覺得此話蒼白無力,嘆了口氣,“他知道女郎如此擔心,一定會挺過來的,多虧了女郎的機智才救了我們大家,你不比過于自責”
這話有點過于熟稔,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莫非他們之前見過,鄭微低頭沉思許久卻不記得。
“讓阿巧陪郎君去探望阿木叔吧”,鄭微欠身福禮轉身離開。
廖文南看著干脆利落離去的鄭微瞠目。
她其實特別想與鄭微聊聊,但又不合時宜。
鄭微明顯對她有些警惕,廖文南只能暫時放棄,以后再找機會。
阿巧帶著她去探望了阿木首領,他的傷大部分在后背上,所以整個人趴在踏上,穆大黃拿著一些黑乎乎的藥膏輕輕涂抹在瘡口上。
廖文南看著有著不忍,下意識放輕了聲音:“穆先生,可有我需要幫忙的?”
穆大黃頭也沒抬,想了片刻,低聲道:“待會兒還要把瘡傷包扎起來,女郎們不方便,你給我搭把手吧?!?p> 廖文南沉默,她一瞬間便明白了不方便是何意,心里默默的回了句:吾也不方便。
回過神來見穆大黃看著她,阿巧則低頭羞紅了臉。
廖文南忍了又忍,扯扯嘴角回了聲“好”。
兩人用了大半時辰才把傷口包扎好,廖文南出了一身汗,就著衣袖試了試汗,抱起地上沾滿血水的舊衣服打算扔了去。
如今她做這些活計已經(jīng)很順手了。
刺史府安排的婢女趕緊上來接了過去,嘴里念叨著:“哪里能讓小郎君您做這些粗活,奴婢來!”
廖文南道了謝,隨著一起出去,眉眼彎彎,嘴角上揚,語氣溫和地問:“這位姊姊怎么稱呼?”
婢女低著頭只覺得著小郎君好生溫柔,聽的她耳朵癢癢的,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
小郎君明眸皓齒,臉上的笑容就像夏日清晨的眼光,暖洋洋的卻又讓她眼暈。
婢女俏臉‘刷的’就紅了,傻傻的道:“奴婢小蟬?!?p> “心嬋嬡而傷懷兮,眇不知其所蹠”廖文南輕聲吟誦。
小蟬只覺得這句話很美又讓人傷心,看到廖文南一臉溫柔的看著自己,反應過來,連連擺手:“奴婢是夏日生的,那日樹上的蟬鳴特別鬧人,阿爹說就叫小蟬吧。因為我剛出聲那會兒特別能哭,是個鬧人的丫頭?!?p> 說完小蟬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贊道:“奴婢雖不懂郎君的詩何意,但覺得又好聽又難過。”
“慚愧!在下可沒有這心境,”廖文南笑著搖頭,解釋道:“先秦時期,就是900多年前,先秦時期,就是900多年前,有個叫屈原的士大夫被罷官流放,后來他愛的楚國被敵國攻占了,他思念家鄉(xiāng),為不能報效家國而痛苦憂傷......最后投江自殺了?!?p> 小蟬聽完這個故事臉色蒼白,廖文南關切的問:“小蟬可是哪里難受?”
“這個叫屈原的人真可憐!”小蟬搖了搖頭,咬著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