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釣魚人
幾名刀客打扮的漢人正在五個魘族的追逐下,向他們這個方向亡命而逃。
吳池幾人都屏息觀望。
很快,一名刀客便被魘卒快馬追到身后,一刀劈落馬下,剩下的幾個刀客稍一猶豫便加速向這邊逃來。
幾個魘族緊緊跟在后面,越追越近。
“黑皮哥,他們往這邊來了,怎么辦?”吳池轉(zhuǎn)頭看向黑皮。
黑皮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前方,嘴里念叨著:“兩個魘卒,三個魘兵,哥幾個,咱們?nèi)松伲悬c懸乎啊?!?p> 不止是人少,土狗養(yǎng)傷,小隊現(xiàn)在只有黑皮一個武卒,而對方有兩個魘卒,同級別下,魘軍通常都會占據(jù)優(yōu)勢,這也是他們?yōu)楹稳绱藦姶蟮脑蛑弧?p> 就算黑皮能暫時纏住一個魘卒,憨大和板凳拼命拖住一個,剩下三個魘兵可不是吳池能對付的。
吳池自信經(jīng)過上次戰(zhàn)斗提升后,一對一干掉魘兵不在話下,可對方有三人,除非……那幾名刀客也加入進來,可他們敢嗎?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連一心想完成任務(wù)的吳池此刻都沉默了。
又是一名落在后面的刀客被對方斬于馬下,雙方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經(jīng)驗最豐富的黑皮沉聲道:“哥幾個,我琢磨了一下,咱們只有四成勝算,還要看運氣,你們……”
“干了!”
“干了!”
“黑皮哥,干了!”
沒等他說完,憨大、板凳和吳池都開口了。
這些刀客從某種程度來說,算是小半個戰(zhàn)友的關(guān)系,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魘族一個個殺死,身為軍人,他們感覺憋屈。
“好!聽我安排?!?p> “憨大和板凳先用弩箭各瞄準(zhǔn)一個魘兵,然后合力對付一個魘卒,我自己對付一個魘卒,剩下的魘兵交給二郎,至于能剩幾個,就看運氣了?!?p> 說完黑皮一把按在吳池的肩頭,“二郎,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些刀客身上,像上次一樣,這場戰(zhàn)斗是否能贏,全看你什么時候能解決魘兵來支援我們。
哥幾個的生死全看你的,明白嗎?”
雖然只共同經(jīng)歷過一次戰(zhàn)斗,但吳池沒讓他們失望,反而連續(xù)帶給他們驚喜,可以說,除了力量以外,吳池已經(jīng)達到了武卒的層次,是個可以信賴的伙伴。
吳池被他說得當(dāng)場就上頭了。
“黑皮哥,你們放心!二郎絕不會讓你們失望!”
有一點幾個人默契的都沒提及,那就是兩個魘卒中若是有那種尋求臨陣突破的巔峰選手怎么辦?
真遇到這種情況,他們肯定就涼了。
所以,運氣……才是這場戰(zhàn)斗最決定性的因素。
說話間剩下的三名刀客已經(jīng)越來越近,從靠近水塘的他們左側(cè)策馬經(jīng)過,驚鴻一瞥,看到幾個軍人手持武器趴在地上,正蓄勢待發(fā),差點驚呼出聲,接著便是狂喜。
幾秒鐘后,身后便傳來魘族追兵的慘叫和驚呼。
幾名刀客略一猶豫便轉(zhuǎn)身回來,加入戰(zhàn)團。
倒不是他們有多么義氣,只不過明白一個道理,如果今天那些戰(zhàn)士有一人活著,他們就別活了,丟下救援的軍人逃跑,整個邊境都不會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這一波伏擊的運氣相當(dāng)不錯,一個魘兵面部中箭落馬,另一個被射中右肩摔落馬下。
黑皮和板凳他們也按計劃擋住了兩個魘卒。
吳池騰身躍起將長刀準(zhǔn)確送入那名肩膀受傷,摔的七葷八素的魘兵咽喉,看到三名刀客回轉(zhuǎn),心里一松,轉(zhuǎn)身面對那名完好的魘兵。
開心不過三秒,板凳和憨大的慘呼傳來,那名魘卒一刀便劈開板凳胸前皮甲,劃出一道手掌長的傷口,接著一腳踹在憨大的肚子上,臉上的魘紋開始向黑色變幻,顯然正在突破之中。
臥槽!剛還在慶幸運氣不錯的吳池,心沉了下去,他一邊擋住魘兵的長槍,一邊對三名刀客大喊:“快去幫忙!”
三名刀客依言向那名魘卒撲去,吳池專心對付面前的魘兵。
魘兵的長槍被他擋住后,順勢撤步擰身,一槍刺向他的胸前,吳池側(cè)身揮刀擋開,接著一刀快速向?qū)Ψ窖屎頇M掃,魘兵仰頭閃過,感覺肩膀一輕,急忙槍桿橫掃后退兩步。
低頭一看,皮甲一側(cè)的連接皮繩恰好斷開,前胸和后背各有一部分失去防護。
魘兵暗叫倒霉,出槍時便謹(jǐn)慎了幾分,果然那個年輕戰(zhàn)士一刀將槍尖擋偏,快速向他身前沖來,魘兵立即后撤準(zhǔn)備抽槍再刺,結(jié)果后背一涼,一截劍尖自身前透出。
吳池剛把對方的甲卸了一半,眼看就能收獲最后一個任務(wù),沒想到一名刀客自魘兵身后偷襲得手,把的氣的要死,跟老子搶人頭,這特么不是恩將仇報嗎?
那名刀客給了他一個“不用謝,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眼神,轉(zhuǎn)身向那名魘卒撲去。
吳池?zé)o奈只得跑向黑皮那邊。跟上次一樣,吳池認(rèn)為短時間內(nèi)干掉那名尋求突破的魘卒并不現(xiàn)實,還是先幫黑皮解決對手才是最佳選擇。
黑皮此時正被壓著打,看到吳池前來自然高興,與吳池的判斷一樣,他也認(rèn)為干掉這個弱一點的魘卒,再去對付那個強敵是最佳方案。
這個魘卒身手不錯,腦子也不笨,知道不是他倆的對手,開始來回游走周旋,不跟他們硬拼。顯然跟他們的想法差不多,這家伙也想等伙伴解決對手來支援。
另一邊,那名魘卒手中長刀銳不可當(dāng),三名刀客加上憨大和板凳五個人都落在下風(fēng),好在幾個人彼此支援著,短時間內(nèi)還撐得住。
黑皮和吳池用余光觀察了一眼,加緊攻向?qū)κ帧?p> 就在這時,那個面部中箭躺在地上的魘兵突然暴起,一槍刺入背對他那名刀客的后心。
那名刀客慘叫一聲,倒地死去,那個魘兵大吼著將手中長槍扔出,這才重新倒地,再無聲息。
突來的變故震驚了所有人,誰能想到一個死人會突然“詐尸”?
那名魘卒的反應(yīng)最快,只見他一刀砍的憨大踉蹌倒退,用護臂擋開板凳的槍尖,飛起一腳踢中魘兵扔來長槍的尾部。
長槍詭異的調(diào)轉(zhuǎn)角度,閃電般刺入一名刀客的胸膛。
這幾下兔起鶻落,轉(zhuǎn)眼間,兩名刀客倒下,那名魘卒的對手只剩下三人。
所有人都心里一沉,尤其是上次與那名魘卒交過手的黑皮他們幾個,簡直有些絕望。
“快往水塘跑!”吳池大喊,現(xiàn)在,他只希望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憨大、板凳和僅剩的那名刀客,聽到吳池的呼喊,只愣了一秒便掉頭向水塘奔去,那名魘卒臉上的魘紋還差一點就要完全轉(zhuǎn)黑,微微一怔便拔腿追上去。
吳池和黑皮帶著那個魘卒也向水塘靠攏。
憨大三個人堪堪跑到水塘附近,那名魘卒已經(jīng)追至身后,一刀向已經(jīng)負(fù)傷的板凳后頸劈砍下去,呼嘯聲中刀鋒激起板凳渾身汗毛,完了……
突然之間,水塘中炸開一團水花,一個人影自水中躥出,如蒼鷹般掠來,轉(zhuǎn)瞬便越過憨大幾人的頭頂,一拳砸在那名魘卒的頭頂。
那名魘卒翻了個白眼,暈倒在地。
接著那個人影毫不遲滯,兩個起落便到了吳池他們的戰(zhàn)團,一拳又把這名魘卒打暈在地。
這時,黑皮等人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看向這個人。
這個人身上穿著黑色的皮衣,顯露出修長的身材,可惜臉上帶著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睛。
黑皮驚疑著上前一步,抱拳道:“敢問大人是……”
那人自腰間摸出一塊腰牌在黑皮眼前晃了一下又迅速收回。
黑皮失聲道:“原來是……”
“住口,你知道就行了。”黑衣人打斷了黑皮,聲音渾厚卻無情。
黑皮趕忙施禮,“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黑衣人點了點頭,突然回頭喝道:“住手!”
他身后,吳池正鬼鬼祟祟的把刀尖向那名魘卒伸去,在黑衣人的注視下又訕訕的收回去。
吳池心里一陣哀嚎,彼其娘之,又被截胡,老子完成個任務(wù)就這么難嗎?
“這個人我暫時有用,等用完后可以交給你處置。”黑衣人看了看他,意外的解釋了一句。
吳池頓時大喜,躬身道:“多謝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卒吳池。”
這是他們之間最后一句交流,遠(yuǎn)處已經(jīng)傳來一陣馬蹄聲,陳漢林親自帶人到來,黑衣人和那兩名魘卒都被迅速帶走。
吳池湊到黑皮面前,看著黑衣人的背影問道:“黑皮哥,這家伙是什么人?”
“不可說,絕對不可說,兄弟你可別害我。”黑皮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吳池很好奇,這家伙在水塘中蟄伏了不知多久,抓住機會暴起突襲,赤手空拳便將兩名魘卒拿下,實力之強至少也跟都尉大人一個級別,顯然他就是釣魚的人。
關(guān)鍵此人的身份竟如此神秘,黑皮明顯知道對方的來歷,但卻不敢說出來。
吳池不甘心的挑撥道:“你還替他遮掩,我的黑皮哥,現(xiàn)在還不明白為啥挨的鞭子么?”
黑皮和憨大、板凳恍然大悟,肯定是這廝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又告訴的都尉大人,簡直不當(dāng)人子。
氣憤只維持了三秒,幾個人都耷拉了腦袋,無論是能力還是身份都相差懸殊,惹不起,惹不起。
回去的路上,黑皮突然問道:“二郎,你怎么知道水里有人?”
吳池也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不可說,絕對不可說?!?p> 氣的黑皮不再理他。
吳池暗自感嘆,他們這些魚餌待在岸上,釣魚的人卻躲在水中。真是好算計?。?p> 一直到高大堅實的云中城出現(xiàn)在眼前,幾個人才松了口氣。
告別千恩萬謝的刀客,幾人回轉(zhuǎn)軍營。
吳池暗自感嘆,真是精彩刺激的一天,可惜啥也沒撈到。
……
接下來的兩天,都尉大人沒有再派人深入草原,只令斥候小隊保證云中城周邊的安全即可,吳池急的要命,天天企盼那個黑衣人能說話算話,把那個魘卒送給他。
眼瞅著距離世界意志給的期限還差兩天,吳池都打算明天獨自深入草原鋌而走險了,突然得到了陳漢林的召喚。
吳池又驚又喜,喜得是,很可能與那個黑衣人和魘卒有關(guān),驚的是,都尉大人竟然讓他晚上獨自前去,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說戲”,“對劇本”之類不好的聯(lián)想。
傍晚時分,吳池來到陳漢林的門外,得到允許后,夾著雙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進去。
陳漢林的辦公室里只有幾件簡單的木制家具,墻上掛著弓箭和腰刀,還有一副并州地形圖和一副云中地形圖,房間還有一個里間,此刻房門緊閉,想必是都尉大人……聊劇本的地方。
吳池不敢多想,連忙轉(zhuǎn)過視線。
房間左側(cè)辦公桌上擺著一步電話和幾份文件,陳漢林坐在桌后,笑瞇瞇的看著他,讓他不由菊花一緊。
“坐吧?!?p> “多謝大人!”
吳池小心的坐了半個屁股,身體挺的筆直,眼瞼低垂不敢直視。
“說說看,你是怎么知道水塘里有人的?”
來了,果然來了,事發(fā)后吳池早就想到有人會問這個問題,于是立刻拿出早就斟酌多時的說辭。
“都尉大人,首先要確定一點,大人處事正直無私,絕不會做出公報私仇的事?!?p> “哦?”
陳漢林感興趣的問道:“為何要先確定這點?”
“因為這一點,是所有推測的立足點,小卒所有的推測都是依據(jù)這一點得來的,事實證明,小卒的推測……沒有錯?!?p> 陳漢林臉上的笑意盛了幾分,用眼神示意他繼續(xù),會說還不趕緊多說幾句?
“嗯……,小卒曾親身經(jīng)歷過魘卒陣前尋求突破之事,然后又接連出現(xiàn)這種非同尋常的情況,以大人的英明睿智,肯定會想辦法查清這件事。”
陳漢林緩緩點頭,“不錯?!?p> 吳池趕緊接著說道:“可大人第二天便派出兩支小隊深入草原,而且是兩支殘缺不全的小隊,這明顯與大人愛兵如子的作風(fēng)不符,這便不得不使小卒產(chǎn)生困惑?!?p> 陳漢林繼續(xù)點頭,“不錯,不錯,本都尉向來愛兵如子,如此反常,難免會讓人猜疑。”
“然后小卒與小隊諸人抵達預(yù)定地點后,得知這是都尉大人親自指定,便有了幾分猜測,大人應(yīng)該是將我們當(dāng)成魚餌,目的是那些臨陣突破的魘卒。只不過還有一個疑點沒有解決,故此不敢確定?!?p> “哦,什么疑點?”
吳池沉聲道:“魚餌已經(jīng)就位,釣魚的人在哪里?”
陳漢林笑吟吟的看著他:“這個比喻不錯,有了魚餌,自然要有釣魚的人?!?p> “直到幾個隊友追問之下,小卒不得不將心中的猜測說出,聽到水塘中魚兒跳動,方才醒悟過來?!?p> “哦,你醒悟了什么?”陳漢林就像一個合格的相聲演員,主動給他捧哏。
吳池一臉欽佩的看著他:“魚餌在岸上,釣魚的人卻在水中,都尉大人果然高明?!?p> 陳漢林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不錯,不錯……”
吳池心中正暗自竊喜,卻聽見陳漢林繼續(xù)說道:“……不錯,不錯,你小子馬屁拍的不錯,哈哈哈!”
“呃……”吳池一臉尷尬,都尉大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看破不說破,都尉大人不講武德啊。
“所以你便讓他們將那名魘卒引到水邊?”陳漢林起身踱步。
“小卒正是此意?!?p> 這次吳池不敢再硬拍,老老實實的答道。
陳漢林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兩圈:“吳池,此次談話不得外傳,你回去吧?!?p> “是!小卒告退?!?p> 走到門口,陳漢林提醒道:“出門左轉(zhuǎ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