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爺,鄭王世子想求見,這幾天已經(jīng)上了幾道奏疏?!?p> “按理說鄭王世子朱載堉還是朕的叔叔,張鯨那就請他到西暖閣吧,朕馬上就去?!?p> 昨日把新軍裝送到軍營,今天準備去東城郊查看玻璃廠,正準備動身前往,被鄭王世子給耽誤了。
“臣,鄭王世子堉,拜見陛下!”
朱翊鈞多看了朱載堉幾眼,這就是后世現(xiàn)代音樂之祖,開創(chuàng)《十二平均律》的大明宗室。
“鄭王世子按輩分乃朕的家叔,快賜坐?!?p> “謝陛下!”
“有何要事稟報?”
“陛下,臣代各宗藩有幾句話說?!敝燧d堉一揮手,對張鯨說:“公公可否命人把吾帶來的箱子抬進來?”
朱翊鈞點頭,讓張鯨去辦。
不一會八個小太監(jiān),抬著兩口大箱子進來,朱翊鈞有些疑惑,問道:“這是什么?”
“陛下,這是各宗藩,進的錢財,總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九萬貫?!?p> 朱翊鈞臉色鐵青,這也是為何鄭王世子朱載堉來求見的原因,現(xiàn)在鄭王理宗人府事,管理大明宗室,還有各勛貴,三月中旬朱翊鈞要各宗藩、勛貴進銀,修繕太祖孝陵,現(xiàn)在還有人沒出銀。
這兩口大箱子,不用說,肯定是大明寶鈔。
嘉靖年修訂《宗藩條例》,在這個前提下是因為九邊軍餉逐年增加,朝廷開源不了,只能節(jié)流,官員不能省,只能欺負各地宗藩。
《宗藩條例》規(guī)定:親王歲減祿米五百到兩千石,郡王、將軍祿米七成折鈔、中尉六成折鈔、郡主、郡君、鄉(xiāng)君、及各儀賓八成折鈔。
宗人府統(tǒng)計宗藩、勛貴、外戚全部加一起兩萬三千人,萬歷六年宗室、勛貴、外戚祿米是八百七十九萬石。
按照折銀大約四百五十萬兩,賬面上宗室、勛貴、外戚占財政開支很多,其實根本就不是這回事。
算上折鈔宗室、勛貴、外戚祿米也就是不到兩百萬石,折銀九十萬兩左右。
宗室、勛貴、外戚祿米,占大明的財政開支,不到百分之六,這個數(shù)字,根本就沒有后世想象的多。
說什么大明宗室吃垮了明朝。
要是按照不折鈔,大明宗室、勛貴、外戚,一年將近九百萬石祿米,折銀四百五十萬兩,那么現(xiàn)在大明就該滅亡了。
一年財政總收入兩千一百萬兩,宗室四百五十萬兩,邊軍八百五十萬兩,這就一千三百萬兩,各地存留最少八百萬兩,南京存留一百五十萬兩,宮里八十萬兩,還有京城各部開銷、工資,又要一百五十萬兩。
這兩千四百多萬兩,財政赤字這么多,按照古代的經(jīng)濟,大明現(xiàn)在就該亡了。
比唐朝安史之亂、北宋滅亡、南宋滅亡,財政還爛,不滅亡就怪了。
年年給宗室四百五十萬兩,別說官員不答應(yīng),誰在皇帝位上,都不會答應(yīng)。
嘉靖三十七年,安化王府賓儀圍布政使司,就是因為折鈔太多,自家人不夠吃,還不能去種地,又不能經(jīng)商,被逼的沒辦法。
大明寶鈔現(xiàn)在還不如紙片子值錢,一萬貫寶鈔折銀一兩。
洪武八年發(fā)行大明寶鈔,宣德七年,白銀一兩換大明寶鈔一百貫,正統(tǒng)元年白銀一兩換寶鈔一千貫,到嘉靖年白銀一兩換寶鈔一萬貫。
朝廷官員折鈔很少,宗室、勛貴、外戚折鈔很多,各地給宗室發(fā)寶鈔,誰都不愿意要,這東西擦屁古都不愿意用。
二分米八分鈔,這是讓宗室喝西北風去,明末宗室兼并土地,就從這里找原因,糧食確實不夠吃。
現(xiàn)在官員還有發(fā)寶鈔的,原本大明官員工資就低,發(fā)寶鈔就是逼著官員貪污。
“朕知,宗室有些人確實生活拮據(jù),不過有些人橫行無忌,修繕孝陵多少出一點銀,把五十七萬八千兩先撥給戶部,張鯨帶鄭王世子下去吧?!?p> 朱載堉走后,朱翊鈞喘口氣,這朝廷總折鈔給宗室,他心里也很虛,現(xiàn)在大明因為邊軍的軍費,財政很緊張,一年八百多萬兩砸下去,朝廷財政早晚崩潰,現(xiàn)在就比北宋強點。
大明百分之四十的邊軍開支,北宋初年軍費開支百分之五十左右,宣和年軍費開支干到百分之八十,北宋不滅亡就怪了。
嘉靖四十年二月,代王藩奉國將軍朱聰浸等人祿糧積欠,諭闕自陳:“臣等身系封城,動作有禁,無產(chǎn)可鬻,無人可依。數(shù)日之中,不曾一食,老幼嗷嗷,艱難萬狀,有年逾三十而不能婚配,有暴露十年而不得埋葬,有行乞市井,有行乞民間,有流徙他鄉(xiāng),有餓死于道路。名雖宗室,苦甚窮民,俯地仰天,無門控訴。”
朱翊鈞看完嘉靖年宗室的奏疏,心里也不是滋味,因為朝廷缺錢,宗室日子過的并不好,親王、郡王還好些,其他宗室因為折鈔,確實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不能種地、經(jīng)商,只能在自己的封地。
宗人府新整理出名冊,大明有名宗室一萬兩千零八十二人,無名宗室兩萬一千人,親王二十一、郡王三十四、奉國將軍以下一萬多人,這些人的祿米八成折鈔,嘉靖年庶人宗室每月給米兩石,萬歷年減少到一石半,萬歷六年減少到一石。
宗室問題不解決,以后兼并土地不可避免,總不能讓他們喝西北風,按照大明官員的想法,給宗室發(fā)兩成米就不錯了,什么都不干白拿米,還想要多少?
“把箱子抬到庫里去吧。”
朱翊鈞換衣服,準備去東城玻璃廠,讓陳矩陪他一同前往。
“什么人?這里是重地,不許外人進入!”站崗的錦衣衛(wèi)把朱翊鈞他們攔住。
陳矩把腰牌拿出來,再讓東廠的太監(jiān)出來接他們。
“玻璃制品售賣情況怎么樣?”朱翊鈞看著工匠在吹玻璃,鋼管沾玻璃,地上有模具,把玻璃吹成圓瓶子。
“回陛下,這幾天玻璃杯賣出去一百二十套、玻璃鏡三十面、眼鏡二十副、各類制品兩百二十五個?!睎|廠管事太監(jiān)向朱翊鈞匯報。
“都是南方商人買的嗎?”
“老花鏡是朝中官員的管家來買的,玻璃杯有十五套是官員購買,十套是京城勛貴和武將,北方商人買了三十二套,其他是南方商人?!?p> 朱翊鈞點點頭:“嗯,要聽清他們的口音,把賬目統(tǒng)計好,每月初十,要盤一次賬?!?p> 一套玻璃杯十二個,每套六十兩,一百二十套就是七千二百兩。
老花鏡三百兩一個,二十副老花鏡就是六千兩。
玻璃鏡一面五十兩,三十面就是一千五百兩。
算上兩百多個工藝玻璃品,一萬兩千五百兩。
玻璃商店,開張三天就賺兩萬多兩。
這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告訴店里,買多少價格都不降,別和外人透漏太多,運玻璃去店里,要天黑運過去。”
“是陛下!”
“做幾個精美的小鏡子,我要送給皇后和楊妃、劉妃,各類玻璃制品都做精美一些,過幾天朕會派人來取。”
從玻璃廠回到宮內(nèi),女官來稟報:“陛下,慈圣宣文皇太后讓您去慈寧宮,商議壽陽公主的事?!?p> 壽陽公主朱堯娥,生于嘉靖四十四年四月初九日,按照古代年齡算法,虛歲已經(jīng)十六,可能是李太后想讓它出嫁吧。
“告訴慈圣宣文皇太后,朕從南京回來再說!”
“是!”
女官走后,朱翊鈞有些難辦,按照現(xiàn)代人科學思維,女子虛歲十六出嫁,太早,不過朱翊鈞和王喜姐大婚時,王喜姐虛歲才十五。
等以后再說,朱翊鈞三個多月不見李太后,肯定把這瘋婆子氣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