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鄭奕又來奏報:京城北部一千六百里無蒙古部落,察哈爾部、喀爾喀部被迫北遷西拉木倫河兩百里以外,現(xiàn)在東北方就??茽柷卟?。從張家口至黑山,一千六百里,再無蒙古大部落,其余都是不足百人小部落,朵顏部殘余部落,還有察哈爾部、喀爾喀部拋棄的部眾。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朱翊鈞今年還要對察哈爾部、喀爾喀部進(jìn)行打擊,讓他們再往北遷。
然后回頭收拾科爾沁部,遼東就剩女真三個小部落。
休整一年以后,再打擊土默特部,俺答已經(jīng)老了,去年來京城也是強(qiáng)撐著,他死以后土默特部肯定會分裂,朱翊鈞逐個擊破,這樣大明東、西、北三方,再也沒有對大明有威脅的勢力。
“去薊鎮(zhèn)宣旨的已經(jīng)啟程了嗎?”
“回陛下,今早已經(jīng)啟程?!?p> “戚繼光這些手下不會坐以待斃,告訴鄭奕,可以大開殺戒!亂臣賊子,對他們不必客氣?!敝祚粹x把米粥放在桌子上。
俞咨皋說道:“偵查連長審訊張居正,他說要見陛下?!?p> 朱翊鈞搖頭苦笑:“好吧,那么就去見見?!?p> 在昏暗的地牢里,偵查戰(zhàn)士在前面帶路,朱翊鈞來到關(guān)押張居正的地牢。
“張居正,陛下來了?!?p> 偵查連長大喊:“張居正,你聾了嗎?陛下來了?。 ?p> 張居正帶著腳鐐,從稻草堆里翻身,眼神里露出驚喜的目光。
“今上…,今上…,今上…,臣可把您盼來了?!?p> 朱翊鈞看到張居正的慘樣,偵查戰(zhàn)士已經(jīng)對他動過刑,臉上的淤青還在。
“意圖謀反,張先生就別自稱臣了,你要見朕,有什么想說的?”
“今上,您要再晚來幾天,罪臣就見不到您了?!?p> “有事快說,不要東拉西扯?!?p> “啟奏今上,罪臣想單獨向今上說幾句話?!睆埦诱蛟诘厣?,磕頭如搗蒜。
朱翊鈞見他這可憐樣,揮手讓其他人離開這,找來一個椅子,坐在鐵柵欄前,看著張居正說:“有什么事說吧?!?p> “微臣有罪,罪在罪臣一人,諸臣有罪,曾省吾、張學(xué)顏、徐炌、潘晟、戚繼光、李成梁其余人貪而無厭之人都該死,陛下把大明官員全殺了,或許會冤枉一兩個清官,可是罪臣的老母,還有女兒,還請陛下保全?!?p> “罪臣掌內(nèi)閣近十年,對大明,對陛下,沒有功勞,也算有苦勞,陛下答應(yīng)罪臣的事,不知罪臣死后,陛下能兌現(xiàn)嗎?”
這張居正想的很美,都進(jìn)大牢里了,還想著進(jìn)太廟的事,看來他很看重太廟里的冷豬肉。
“朕保全你的老母和女兒,朕能得到什么?現(xiàn)在你什么都沒有,拿什么和朕交換?”
“罪臣死后,陛下是否讓張四維做內(nèi)閣首輔?”
為了打壓張居正的黨羽,朱翊鈞只能借張四維的手,去壓制張居正的黨羽,這是有點頭腦就會想到的,光明正大的陽謀。
“不錯,朕不得不用他?!?p> “陛下不可大用張四維,此人淺薄,輕佻,不可重用。”
張四維的下場不會比張居正好多少,朱翊鈞用張四維就是打壓張居正黨羽,用完張四維,就開始清理張四維,把山西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清理掉,處理張四維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朕知?!?p> “他張家和鹽商勾結(jié),鹽商每年給他家?guī)资f兩白銀,罪臣這里鹽商每年也要孝敬十?dāng)?shù)萬兩?!?p> “朕知,你府里的書信,朕已經(jīng)看過?!?p> “陛下可知張四維和山西商人勾結(jié)蒙古部落?”
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朱翊鈞強(qiáng)壯鎮(zhèn)定:“他們怎么分賬?你在里頭拿了多少?”
“隆慶三年王崇古和張四維,找到罪臣和高拱,隆慶元年、二年、三年蒙古土默特部有災(zāi)情,俺答派遣他的小妾三娘子,找到當(dāng)時宣府巡撫方逢時,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吳兌,當(dāng)時宣大總督是王崇古,請求貢市,走私給蒙古土默特部糧食、鐵器、還有鹽、茶等,蒙古部落馬匹牛羊再運到各地去賣,每年可得兩百萬兩?!?p> “你分多少?”
“罪臣拿不到一成。”
“張四維他家拿多少?”
“他家和王崇古家拿四成。”
“高拱拿多少?”
“高拱沒拿,方逢時和吳兌每人拿不到一成,其他分給京里各部和御史?!?p> “這么說來,是你們合伙把高拱擠走的,然后各地開始修城墻?!眳莾冬F(xiàn)在是薊遼總督,方逢時兵部尚書,他想知道鄭洛是誰的人:“鄭洛是你的人,還是張四維他們的?”
“他是張四維的人?!?p> “好吧,你的母親還有女兒,朕可以饒恕她們,朕再問你一事,你們是怎么往宮里送宮女,楊妃喝的毒酒,又是怎么送到宮里的?”
“陛下,這事和罪臣無關(guān)?!?p> “是誰你知道嗎?”
“罪臣死后進(jìn)太廟的事?”
“朕看著辦?!敝祚粹x微微一笑。
“陛下可知禮部左侍郎陳經(jīng)邦?”
“他是朕的老師,怎會不知道他?!敝祚粹x眼睛瞪大:“你是說他?”
張居正扒在鐵柵欄上,看著朱翊鈞說:“罪臣也不確定,楊妃娘娘在慈寧宮喝酒暴斃,臣只是懷疑過他?!?p> 朱翊鈞原來的記憶慢慢清晰,李太后和陳經(jīng)邦確實有些不正常,此人長的風(fēng)流倜儻,儀度莊雅,進(jìn)退雍容。
朱翊鈞御極時,李太后剛二十五、六歲,子弱母壯,天下必亂,皇帝年幼,太后年輕,無上的權(quán)威,世間沒有任何人不為所動,李太后年輕寡居,再賢德的人,也難免驕奢淫逸,朱翊鈞登基權(quán)力被張居正和李太后瓜分。
聯(lián)合陳太后打壓她,朱翊鈞南巡以后也是讓陳太后監(jiān)國,原本大權(quán)在握的李太后,被朱翊鈞剝奪了權(quán)力,這比殺了她還難受,倒行逆施,也說的通。
“張先生一路走好,朕不愿見到你死無全尸?!敝祚粹x站起來,一揮手,讓人把毒酒拿上來,這是提前準(zhǔn)備好的,他必須要殺了張居正,這樣才能一定乾坤。
張居正淚流滿面,任何人都怕死,就算他是在大明叱咤風(fēng)云十年的張居正,趴在鐵柵欄前懇求道:“陛下答應(yīng)罪臣配享太廟的事?”
“張先生,朕告訴你,任何人答應(yīng)你的事,都不算數(shù),只有你自己能做主的事,這才算數(shù)。”
“昏君!你不得好死!”
朱翊鈞搖搖頭,走出地牢。
張居正顫抖著手,端著毒酒,淚水滴落在碗里:“喝了這碗絕情酒,來世不為帝王謀!”張居正說完一飲而盡。
戰(zhàn)士看著張居正在地上打滾,不一會口吐苦水和黃色的液體,身體僵硬,口唇發(fā)紺,面色蒼白,已經(jīng)死去,戰(zhàn)士拿著準(zhǔn)備好的衣物,給張居正穿上新衣,抬著放進(jìn)了棺材里。
大明萬歷九年正月十七,逆賊張居正在獄中暴斃而亡,后世學(xué)者認(rèn)為是萬歷殺害了他,也有學(xué)者認(rèn)為張居正畏罪自殺,眾說紛紜,這段塵封的謎團(tuán),歷史的迷霧,再也無人知曉。
朱翊鈞走出地牢后,他感覺到迷茫,身上好像壓住千斤重?fù)?dān),內(nèi)閣首輔就這么消失,朱翊鈞面前的大山被他越過,敵人就這樣消失,讓他很惆悵。
騎馬返回乾清宮,坐在椅子上,一年前,他最大的敵人就是張居正,現(xiàn)在張居正被他除掉,回想這一年的種種,經(jīng)歷過兩次失敗,都被他克服,現(xiàn)在沒有敵人的生活,變的索然無味。
他現(xiàn)在只有兩個小麻煩。
第一就是李太后。
第二就是張居正的黨羽。
今年他的樂趣,就是讓李太后閉嘴,清理掉張居正的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