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旺!
“那可不行,我被困在這兒了,咱們暫時回不了家?!笨粗D(zhuǎn)圈圈的柴圈圈,閔蘇無奈道:“不怪叫你圈圈,怎么一著急就轉(zhuǎn)圈,停下來吧停下來帶你出去逛逛?!?p> 波弦的每次出現(xiàn)他都在場,又是下海隊(duì)里唯一生存下來并親眼見證的人,在根源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能離開這里,況且他也想在第一時間知道真相。就是后面多了條一米九高的巨型尾巴讓人心里不是太舒服,“我又沒有特異功能,哥們兒咱倆能保持點(diǎn)神秘感嗎?我去市場給小家伙買點(diǎn)吃的就回來?!?p> 旺!旺!
黑人大個子遲疑了一下,又低頭深深瞅了閔蘇一眼,那神情仿佛是在衡量他的戰(zhàn)力,不過一眼就從那不算壯實(shí)的胳膊上,移到了柴圈圈堪稱兇神惡煞的尖牙,“你這伙計(jì)太兇,不好。”
“長有尖牙的狗和帶刺兒的玫瑰一樣可愛?!遍h蘇駁道。黑大個子攤了攤手果然拉開了一段十米左右的間距。柴圈圈齜牙咧嘴的圍著閔蘇打轉(zhuǎn),一會兒咆哮一會高吠,出奇的反常,閔蘇一邊安撫它一邊接個電話。是個陌生號碼,說是綠頂驅(qū)動登山服的售后客服,自從接到他的反饋后就一直在查驅(qū)動器。
“閔先生,經(jīng)過我們半個月的反復(fù)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驅(qū)動登山服確實(shí)沒有任何質(zhì)量問題。”
“你確定?可…那我發(fā)生的事怎么解釋?”
“先生,您登山服里的驅(qū)動設(shè)備曾有被病毒侵害過的痕跡,這個病毒太過隱性成功瞞過了我們公司所有電腦高手……”
閔蘇不知道怎么來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境,只覺得手腳有些發(fā)涼,售后人員報(bào)與他的驅(qū)動器被病毒侵害的時間,正是從安第斯山脈拍攝時因?yàn)榘l(fā)現(xiàn)詭異眼睛而叫來了紅塔的時間,“我再問一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可以完成病毒投放嗎?”他之所以這樣懷疑,是因?yàn)榧t塔比他先進(jìn)的房間,然后自己才進(jìn)去的,前后頂多一分鐘。
“絕無可能?!笔酆笕藛T斬釘截鐵地回答,“不過…有一種叫做鏡玄的系統(tǒng)可以完成,但這是不可能的,發(fā)明他的人早就被聯(lián)合國選走了…先生?先生?”
旺!旺!旺!??!
柴圈圈叫的越發(fā)兇狠了,它不時的扯著閔蘇的褲腿往東拖拽,但主人正被心煩意亂牽引著,竟沒發(fā)現(xiàn)它的異常。
“…啊,我進(jìn)個電話,你先別掛?!遍h蘇佞眉,見是常馨打來的,便直接按了綠鍵,“喂?”
還不等他再說什么,電話那頭就傳來一陣難以形容的驚恐叫喊,這陌生的熟悉女音一改往日溫柔,直接將他震住了,“快跑…快跑…快跑……”
“我這信號還挺好的,我能聽得見,跑什么?”閔蘇被這海豚音似的尖叫和柴圈圈弄的有些煩躁,他扯了把衣領(lǐng),勁兒大到直接拽掉了一顆扣子,“邪門兒!”
就在這時,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商販和逛市場的民眾都開始往東跑,撞的他險些將電話扔掉。這些人神態(tài)慌張、驚恐,他們尖叫著玩命似的狂奔。有手腳不麻利的老人,也有七八歲的孩子,更有抱著嬰孩跌倒后被后面的人群踩的起不來的依舊緊緊護(hù)著懷里的年輕母親,現(xiàn)場一片混亂。
“…跑…來了…來……”電話那頭傳來滋滋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
閔蘇心下一沉,這一刻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朝西方望去,但見那里已然被漫天的塵埃給籠罩了,一座座高樓大廈被攔腰截?cái)啵械纳踔帘磺懈畛闪瞬恢嗌倨?。它們轟然落地,濺起大片塵霧,不時有人從那死亡塵埃霧靄中跌跌撞撞奔爬出,好些人被那傾倒的半截樓層給甩到了半空中,烏泱泱一大片,還不待他們從失重的不適和即將摔成肉餅的驚恐中回過神來,就被那股看不見的力量波弦給切割成了無數(shù)段。在那橫鋪半邊天際的毫無人氣的塵霧中,爆成了一團(tuán)團(tuán)炸天的悲慘血花。
比起那些不明真相、未見慘烈就隕滅的生命,這場橫空血焰實(shí)在太過悲涼和不幸。在那一刻,昏暗的天空猶如開啟了地獄之門,釋放出了讓人窒息膽顫的撒旦,這魔鬼舔弄著猩紅嗜血的長舌,收割著沖天血?dú)狻?p> “大個子快跑!”見黑大個子站在那里怔怔不動,閔蘇扯著嗓子去喊,話音剛落,大個子的上半身和兩個半截胳膊就砸在了柏油路面上,霎有一攤血水漾開,極為刺目,使人頭皮發(fā)麻。閔蘇不敢再耽擱,慌忙擇路而逃,柴圈圈跑在他前面,不時回首狂吠,他在潛意識中沒有隨人流往東,而是跑向了北面,就他的預(yù)感這東西有八層是奔著自己來的,東面人太多,不能去。
他知道波弦的速度很快,知道它距離自己的位置不會超過十米,如果不想點(diǎn)辦法出來,被死神追上是遲早的事。他故意跑進(jìn)樓層不是太高的加油站附近的小區(qū),意圖以建筑物來攔截一下波弦追殺的速度,一邊他的大腦開始高速旋轉(zhuǎn),竭盡可能的在身體的上躥下跳顛簸中,思考活下去的對策?;砣?,閔蘇被橫鋪過來的柴圈圈撲倒了地上,與此同時他左手邊長滿綠蔭的墻壁被攔腰截?cái)?,生死一線間是小家伙救了他一命。閔蘇趕忙爬起來辨了一下方向,往南飛奔,他身后是寸寸被毀滅的矮層樓座,好在里面沒什么人了。
就在他從耳鳴中稍稍恢復(fù)過來的時候,隱約聽見幾步之外有小孩的哭聲和母親驚恐,那是一對被壓在柱子下的母女,母親護(hù)著身下的孩子,她背后還有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以自己單薄的身軀為他的家人筑起了一堵墻,那墻又被叫做生命之界。
閔蘇的大腦還在尋思著怎樣使自己脫離這場無妄之災(zāi),可身體已然不受控制的朝母女倆奔了過去,他以自己都不能相信的浩然氣力,硬是將兩根成年男人腰粗的柱子一齊掀飛了。
轟隆?。∞Z??!
周遭建筑被瘋狂收割攔截,閔蘇將母女安置在一處三角構(gòu)架下面,囑咐她們趴在地上,無論發(fā)生什么也不要起來,看著母女照做了,他就朝著相反的方向跑開了。
砰!
是他撲倒在地的聲音,他看到了一塊長有黑毛滴著血的皮,邊緣切割十分整齊,就落在了他手能觸碰到的草地上,染紅了附近的綠植。模糊中他好像看到了那塊血皮痙攣般的跳動了一下,隨著這下跳動的是他的后腦。
“見鬼!”閔蘇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滿手是血,這才知道那黑毛血皮竟然是他的。來不及多想,來不及恐懼,更來不及暈倒,他擇了一個自己也暈頭轉(zhuǎn)向的方向想要離開這里。
旺!
柴圈圈再一次撲了過來,在閔蘇半起未起之際橫臥在了他最后選擇的方位前,阻隔了他的去路,不過瞬息它的小小的身子就被削成了上下兩半,而后這個方向的一切都被分割了,坍塌成了碎虛。轟鳴聲此起彼伏,其間還兼雜著幾聲驚恐刺耳的尖叫聲。狗狗以自己的血肉之軀,為他擋下了最為致命的一劫。
閔蘇紅了眼,三十年來從未有哪刻這般悲戚和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他不懂生命為何要流血,這種脆弱到讓人流淚的東西??伤溃硬坏袅?,他會像每一片血肉那樣甚至更加慘烈。
他的思緒被痛苦囚禁起來,筋疲力盡使他看上去又臟又慘,他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有著或橫向或縱向的深淺不一的血痕,淺藍(lán)色的衣領(lǐng)也被殷紅沁透了。
“撒旦的絆子又如何?”閔蘇寒著眼,繃著拳,一步一步走向五步之外血肉模糊的柴圈圈,“我死都不會朝你低一下頭?!?p> 此時的他,仿若身披萬丈無畏之芒,手持絕世利刃的天神。詭異的畫面出現(xiàn)了,他周遭四合八面的空氣開始扭曲變形,它們由看不見的力量進(jìn)而化做了無數(shù)大小不一的起伏的山巒狀,綿延其目所能及的幾百米開外。
終于,魔鬼降臨了。
那人領(lǐng)空踏步,定在他五米左右的位置,傲慢的眉毛挑了一下,復(fù)又后退了五米,這人非是其他,正是紅塔·莫里斯。他的眉眼衣著什么都沒變,卻也什么都變了,他的靈魂深處的陰暗之火,在此刻已然開始縱情燃燒,以致其外在有著不容忽視的堪稱殘酷的猙獰面孔。
閔蘇留意到紅塔腳下的那些東西,正是那股被扭曲了的不知名力量。
“大造殺戮,你會下地獄?!彼а狼旋X,苦痛憤恨。
“整個世界都是地獄,你也在,大家都在?!奔t塔不以為然,那副天下我有的神態(tài)和陰翳的眉眼,全然找不到一絲少年特有的青春、朝氣。
“真可悲,你只屬于黑暗?!遍h蘇暗沉的黑眸中有殺意一晃而過,當(dāng)這念頭以血色蜿蜒抵達(dá)其心尖兒的時候,激起了他性格中另一面不顧一切的瘋狂獸性。他的此前歷經(jīng)的種種道德上的煩悶、敗壞,伙伴的慘烈導(dǎo)致的痛苦、憎恨,一股腦的涌了出來,它們兇猛、湍急,勢不可擋。
每個人的性格都有兩面,它們就像是兩顆種子,一顆種在善良溫和的白土地,一顆種在獸性狂暴的黑土地。
“來吧我的朋友,加入黑暗吧,白晝不會歡迎你的,相信我,這場殺戮因你而起,他們不會原諒你的?!奔t塔居高臨下的俯瞰著閔蘇,咧出撒旦的笑容,“我做這一切原本是想殺了你,可你若死了我就會失去捕獵的樂趣,所以請痛苦的活著吧?!?p> 閔蘇絲毫不相信他的話,自己數(shù)次死里逃生絕不可能作假,這個惡魔不是不想殺他,也不全是享受捕獵的樂趣,而是殺不掉他…這一念頭使他堵塞的思緒豁然開闊,一種不大確定又隱隱肯定的念頭,涌了上來,“你想毀了我。”這結(jié)論在出了口之后,在紅塔·莫里斯瞳孔大震的瞬息間,肯定無疑了。盡管他因擔(dān)心情緒敗露而極速的垂下眼簾,但為時已晚,閔蘇已然將對手的一切細(xì)微變化盡收眼底。
“我想你們了?!奔t塔咧著嘴,擎著毫無笑意的眼,發(fā)著地獄之音,他在講這話時分明有一股惡作劇似的邪惡神態(tài),似乎想以此方式來刺激一下對手,顯然,這是位絕不肯吃虧,且不加掩飾的骨子里相當(dāng)傲慢的惡魔。
又是這句話,閔蘇感到自己的心臟驟然狠跳了幾下,好像有人在他的身體里執(zhí)著大錘猛然敲打,疼的他冷汗直流。他的余光下出現(xiàn)了一抹絲綢紅,飄飄蕩蕩的,還有那長有綠睫毛的黑眼睛。
時至此刻,方才明白“你們”所代表的隱身含義。
閔蘇側(cè)目,所有的心緒在這一刻短暫的凝固了:我肯定,這是初次見面,卻怎會有種已見千百次的奇異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