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希望,已在朝她招手。
婧兒咧嘴笑了,雨滴落到她嘴里,是苦澀酸澀的味道。
她幾次試圖爬起身向遠處的人影求救,但都有些站不穩(wěn),壓在她后背上的草合著泥水,重量加倍,而她又要千方百計的護著自己的肚子,迫使她放棄了呼救的機會。
雨一直下,烏云沉甸甸的壓在人們的頭頂,唯有涼風(fēng)給人們帶來幾分舒適。
涂之桃臨窗而坐,芊芊玉手,盛著幾滴雨水,清澈晶瑩。
她想,雨后的空氣最清新,得趁著沒人來聒噪,自己坐著馬車到廟里上柱香,躲個清靜。
面對家人花樣式的催婚,涂之桃一向采取的都是避而遠之的態(tài)度,能躲則躲,能轉(zhuǎn)移話題,就不要死咬住一個話題不放。
這兒,仍是她的家!
婧兒腦袋一沉,頭砸進泥水里,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人也險些暈迷過去。
饒是在鬼門關(guān)一度徘徊,她仍堅強的咬破嘴唇,逼自己保持清醒,盡可能的往前爬行。
每近一步,婧兒都抬頭去喊一聲“救命”,但她永遠都得不到同類的回應(yīng)。
因為,她聽到了那所謂“人影”發(fā)出的哞哞叫,不是人,是一頭老牛,老牛也跟她一樣在喊救命,但沒人來。
一場大雨,好像已經(jīng)將婧兒和這頭老牛隔絕到另一個世界,沒人記起他們的存在。
老??裨甑奶聿热?,底下的泥地坑坑洼洼。
它迫切的想要掙脫韁繩的束縛,逃到一處能供它躲避風(fēng)雨雷電的地方。
但,它沒法扯斷韁繩,亦無法用自己一身蠻力拔出牢牢釘在地上的鐵杵。
婧兒在距離老牛一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
救,還是不救?
一場大雨淋下來,婧兒和老?;蛟S都不會因此病死,但若此時,婧兒大著膽子過去解救老牛,那她很可能會被老牛踩踏而死。
婧兒沒敢向前移動,下死眼盯老牛的眼睛,期盼老牛能感受到她內(nèi)心的情感波動。
終于,讓她等到老牛乖順安靜的時候,她笑著側(cè)爬過去。
婧兒跟老牛之間的距離,在婧兒的努力之下,逐漸拉近,十幾厘米,幾厘米……?
可,就在她的手接觸到老牛的蹄子之時,老牛卻突然受了驚嚇一般,抬起蹄子無差別的又踢又踩。
“啊……?”
“如果我可以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卻要你拿肚子里的孩子來換,你愿意換么?”
一道機械般冷酷的聲音,在婧兒的腦海里響起,且重復(fù)詢問,好似不達目的,不死心的樣子。
孩子?
她的孩子呢?
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婧兒靠著自己的意識,摸到的卻是自己平坦的小腹。
沒了?
孩子怎么沒了?
她禁不住喪子之痛,哇哇大哭,而她心痛如絞的哭聲竟與一道嬰兒哭聲重疊在一起。
涂雷抱著才出生的小孩,跑到母親的面前,說:“媽,我的孩子!弟弟,你讀書多,取個中聽的名字!”
“瞧這小臉皺巴巴的,一點兒也不像哥哥你,不會是野種吧?”涂音過來瞅了一眼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鄙夷的說。
“是不像我,像你嫂子才好看呢,你嫂子長得漂亮,孩子隨了她的長相才美呢!”涂雷心里別提多美,看著懷里的孩子,他有了做父親的真實感。
虧得是他媳婦身體健康,高燒不退,在沒有產(chǎn)婆的幫助之下,都能順利的生下他的孩子。
僅這一點,涂雷就覺著自己媳婦比他這個愛耍貧嘴的妹妹強!
胡氏湊個腦袋看了一眼,孩子看著挺健康的,就是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男娃?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扒拉包裹小孩的布,想親眼證實這孩子的性別。
“媽,小孩不能著涼,你這是干嘛呢?”涂雷不愿配合,躲了又躲,還是被父親和弟弟一同按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孩子的隱私部位,徹底暴露。
胡氏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看到的事實,又特地探出手去摸小孩的下體。
女娃?
“老大啊,你確定她就是婧兒生的孩子?怎么是個女娃娃?”
胡氏臉上沒了笑意,不顧孩子在嚎啕大哭,狠拽大兒子的手臂。
涂雷被母親這一拽,懷里的孩子沒抱穩(wěn),差一點便摔飛出去。
不僅涂雷被母親這一舉動嚇得肝膽欲裂,聞聲趕來的婧兒也被嚇得再次暈倒在地。
孩子尚有父親護在懷里,但孩子的母親卻沒人去憐憫。
胡氏瞪大眼睛警告不安分的小兒子,隨即怒罵道:“沒福氣又好吃懶做的賤蹄子,肚圓臀肥,連個帶把子的哥兒都生不出來!我買你回來有什么用,還不如趁早賣了你完事,再賣個有福氣的!”
“媽!”涂雷聽不下去了。
獨有涂音點頭贊同,說:“媽,我覺著您說的對,反正嫂子這回傷了身子,以后能否有孕也不一定,不如早早的脫了手,再買個!”
她喝了那么多的補藥,都沒能懷上一子半女的。
倘或,這孩子是她生的,那該多好!
這孩子偏投生錯了肚子,可惜了!
涂電反對道:“哪兒能這么做?這事兒若有一天傳出去,叫人知道了,那我還怎么有臉考取功名?”
涂音冷笑道:“你?你還要考取功名?別叫人笑話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這話是說給心里藏事兒的人聽,誰心虛,我說誰!”
涂音不甘示弱,怒懟道。
屈于姐姐的雌威之下,涂電也只有聽命行事的份。
涂雷逗女兒不哭了之后,方才正視道:“不管如何,孩子還小,總需要母乳喂養(yǎng),沒了婧兒,她靠誰的奶水活命?”
當即,胡氏立刻就想到了替代的辦法,但沒等她開這個口,涂音已攔在前頭,說:“行,等她奶完了再談?wù)撨@件事!”
涂音這一反常的態(tài)度,與先前蠻橫霸道的樣子比,簡直南轅北轍。
這些人自說自話,全然不理倒在地上的婧兒死活。
要知道,她還在發(fā)著高燒,又才生下孩子,渾身針扎似的疼不說,不時飄來的冷風(fēng)也在侵蝕她的生命之火。
直至婧兒挺過難關(guān),堅韌的活下來之后,她才從小叔子的嘴里,得知婆婆與小姑子的卑鄙心思。
真應(yīng)了劉姥姥的預(yù)言,她在涂家如履薄冰的日子,全因她生了個女娃!
母憑子貴,千年來沒變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