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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緹騎

第十七章:好財之徒

皇明緹騎 鴛鴦錢符 2068 2021-10-08 00:30:00

  “吳百戶這么早就趕著來上工了?”見大門前出現(xiàn)兩人,一直伏在桌案上的那人方才慢慢抬起頭。兩手往后梳理起已經(jīng)泛白的鬢發(fā),慢條斯理的問話吳世用。

  徐麒看他僅是一身布衣打扮,且體型消瘦,不像是衙門里的人。而吳世用對這個鄉(xiāng)野民夫似乎尤為客氣,互相寒暄了兩句才跟徐麒解釋道:“衙門里有很多日本來的書籍信函,大多都是商人帶來的。說來慚愧,整個南京錦衣衛(wèi)衙門里,沒有一個人懂得日本國的話,所以才叫他來做些筆譯。”

  “在下沈惟敬,浙江嘉興縣人?!迸e起自己有些蒼老的手腕,對徐麒自報了家門。又忍不住揉揉自己紅脹的眼眶,如此徐麒才發(fā)現(xiàn),案桌上那只燃燒了大半截的紅燭還未完全熄滅,想來這個名叫沈惟敬的老年人恐怕昨晚是在通宵達(dá)旦的翻譯書信。

  吳世用隨即泡上了茶水,這里不比其它部衙。能明顯看出人手很稀缺,就是吳世用這樣的百戶,還得自己處理端茶倒水的閑雜活。

  撇著瓷蓋,輕輕抿了一口江南茶水。徐麒渾身上下的寒意立刻被驅(qū)散的無影無蹤,由不得在心里暗呼了一聲好茶。等三人找來圓椅坐定,徐麒放下了茶碗才問:“東海科為何會在嘉靖年間才遲遲設(shè)立?”

  “都是倭寇鬧的!”吳世用苦笑道,“嘉靖年間,整個江浙倭寇泛濫成災(zāi)。以至數(shù)千里地人煙荒廢,后來越鬧越兇,這些個賊人竟能大搖大擺從南京城外走過。實在是有損我大明的天威,秉著‘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原則,浙江巡撫胡宗憲就向朝廷建議組建這樣一個部衙。”

  “當(dāng)然了,這其中也少不了嚴(yán)嵩等人的牽線搭橋。”似乎覺得回答還不算圓滿,吳世用說完又如畫蛇添足一般的補充到。

  沒等徐麒有所反應(yīng),那邊坐著品茶的沈惟敬又突然插話道:“倭寇肆虐,擾的我們這些南方人惶惶不安。說起胡宗憲,家父與他還算有些淵源。到了我這代,雖有熱血報國之情,無奈倭患已絕,加之家道中落,遂也只能日夜憤慨。幸得吳百戶賞識,衙門里需要有個筆譯。老朽恰巧早年隨家父經(jīng)商去過日本,識得一些日本國語,才來這里討個差事。”

  “看來你也頗有些本事??!這個年頭能跟著大船出海的人已經(jīng)不多見了?!毙祺桧槃莞綍松蛭┚匆宦?。

  “哪里哪里……”沈惟敬又連續(xù)搖搖手,意在告訴徐麒這不過是芝麻豌豆大的小事。然而在兩位官差的談話中突然插言,沈惟敬并不是不知道這是會犯忌諱的。但在他心里,依舊覺得這樣的冒險很值得。只因自打一進(jìn)門起,就發(fā)現(xiàn)吳世用對徐麒是畢恭畢敬。再加上徐麒身上穿的深紅色飛魚服,沈惟敬自然而然的就會浮想連篇。

  這可不是一般的官差,沈惟敬堅定認(rèn)為徐麒的身份很特殊。若同為錦衣衛(wèi),那就是北京來的欽差大臣。畢竟飛魚服皇帝大多會賞賜給自己的執(zhí)掌侍衛(wèi),所以在南京錦衣衛(wèi)也算是稀罕貨。

  這樣的小聰明,吳世用并非沒有看出來。只是捏著手里的茶托慢慢玩賞,嘴角還顯現(xiàn)一絲讓人難以猜透的微笑。先是自報家門,又說父親與朝廷大臣有過往來,最后才道出自己的特長和經(jīng)歷。這樣的語句順序,無非就是想讓人更清晰的記住他。這個沈老頭,真是一個見縫插針的主兒!

  又與徐麒客套了幾句,吳世用依舊沉默寡言。而在這其中,沈惟敬并沒有打探徐麒的身份,官職,籍貫這些敏感的東西。對于沈惟敬把握的分寸,吳世用也還是很滿意的。

  連續(xù)搓揉幾次紅彤彤的眼睛,實在耐不住困意的沈惟敬連連幾個哈欠。一口喝光碗里的清茶,才以不舍的語氣說道:“兩位大人,在下已是暮年。熬了一宿的夜,現(xiàn)在有些支撐不住了。大人們繼續(xù)談,沈某先行告辭?!?p>  隨后就起了身,象征性的拍打兩下青色襕衫,一把抓過桌子上的纏棕大帽就昂首闊步往屋門外走。

  待人影從眼界里消失,徐麒斜側(cè)了坐姿,靠近吳世用問道:“你們請一個平常人來衙門里做事,真的沒有問題嗎?”

  “哈哈……還是徐兄你多慮了?!眳鞘烙脻M不在乎的爽朗笑到,他明白徐麒的意思。錦衣衛(wèi)歷來森嚴(yán),就是從平民想要到衙門里做事寫字,也都要歷經(jīng)層層選拔。如此苛刻的條例自然保證了錦衣衛(wèi)的秘密性,但是特事還需要特辦。有時候以這種方式選拔上來的人,并不具備所需領(lǐng)域的專業(yè)知識。

  再次拿起茶壺,吳世用開始給徐麒加水。他準(zhǔn)確的把茶碗里的水位線控制在三分之二的高度,之后才說:“看起來是有些荒唐,不過我們也對沈居士做了一些摸底。此人年輕時期紈绔浮夸,到了老年家產(chǎn)都揮霍的差不多了,為了供給自己奢侈的生活,常常會與別人耍些無賴,以此訛詐錢財??伤男愿癖晃覀兡媚蟮耐竿傅?,沈居士雖然愛財,但也喜歡巴結(jié)權(quán)貴,最大的短板就是好大喜功。在外他自稱是書香門第,世家大族,到了我這里他又稱自己是‘山人’。不好揭穿他,也就順?biāo)浦鄯Q呼他為居士?!?p>  經(jīng)他這么一說,徐麒突然才想明白。如果能摸準(zhǔn)一個人的脾氣,那么這個人你就可以盡情的玩弄于鼓掌之中,給些好處他就會心甘情愿的替你辦事。普通人將這種做法稱作俗氣的“馭人”,而君主則更喜歡稱呼為“帝王之道”。

  “部衙每月都開四十兩的白銀給他,另外酒肉絲綢的供給也不少。此外我還承諾沈居士,只要潛心為錦衣衛(wèi)辦事,將來我必會在指揮使大人面前為他求個一官半職。多的不敢說,區(qū)區(qū)一個總旗還是不在話下?!?p>  徐麒摸著溫?zé)岬牟柰?,這個時候他并沒有喝下去。而是正眼看著吳世用,嘴上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坦然說道:“老農(nóng)們嘴里常說在驢前面吊一根大白蘿卜,應(yīng)該就是你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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