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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笙

若伊

弈笙 作家六月末 3587 2021-08-05 12:26:09

  一切似乎都有跡可尋了,順著光的影子。院墻里爬上了爬山虎,念娘要派人清掃,我說有生機,讓它們爬去吧。

  一連幾日我都沒有見到過李弈,我不想見他,他不想見我。習(xí)慣就好,在掰手指數(shù)的這嫁過來的兩年多時光里,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少日。

  天熱了起來,我興致勃發(fā)想要種花,求了念娘好幾日,終于讓她從府外送進來了好幾盆茉莉。我興沖沖地捧著穿過長廊,在拐角處碰見了顧三清。

  “王妃。”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循規(guī)蹈矩。

  “嗯,”我應(yīng)了一聲,側(cè)身準(zhǔn)備從他旁邊過去。

  “王妃,”他叫住了我,“殿下這幾日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病了?”我問,“前些日子不還活蹦亂跳的么,怎么病了?”

  “前幾日?”他似乎有些吃驚,“王妃上次見到殿下,已經(jīng)十多日前了。”

  我一想,從花燈節(jié)過去后就沒在見過了,確實是有了十幾日。

  “行吧,我今晚去看他?!?p>  “王妃,”他又一次打斷我,“您的裙擺臟了?!?p>  我低頭一看,不知何時手中花盆里的花土蹭到了裙邊,臟了一片。

  “沒事,我種完花就洗了?!蔽也辉谝?,徑直走去。突然有徐徐微風(fēng)吹起,轉(zhuǎn)過另一個拐角,余光瞥見顧三清還在那里站著,漠視遠方,不知何故。

  “好啦!”我拍下最后一些余土,瞧著眼前充滿生機的茉莉,期盼著它盛開的樣子。我起身拍了拍群上的泥土,提著裙子從矮籬笆跨過去,念娘已經(jīng)拿好了換洗的衣物,站在不遠處的圍欄處等我。

  我走了過去,接過衣物,見到念娘似乎有話要說。

  “怎么了?”我問。

  “娘子,殿下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今日遇見顧三清了,他也同我說了,我今晚就去看他?!?p>  “顧將軍?怎么在這兒還能遇見他呀,他不應(yīng)該在殿下院中么,怎么來咱們院里了?”

  “應(yīng)該有事兒吧?!?p>  念娘低頭不語。

  “想什么呢呀,走吧?!蔽覇局?。

  躲過了最熱的時辰,天氣似乎清爽許多,顧三清站在李弈的閣外,似乎在等著我。

  “王妃?!彼鞫Y。

  “李弈在里面?”我問。

  “嗯,殿下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藥也吃不進去。”說完遞給我了一碗粥。

  我接過,問:“我能讓他吃飯么,他見到是我,不得把碗都丟了啊?!?p>  “王妃說笑了,估計也只有王妃能讓殿下好好吃飯了。藥剛剛婢子放在屋里桌子上了,殿下不喝,怕一會兒涼了,娘娘進去讓殿下先喝藥吧?!?p>  我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邁進屋子,只見他虛弱的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休息。我緩步向前,坐在窗前的腳榻上,輕聲喚他:“李弈?”

  他微微睜開雙眼,或許是沒有力氣說話,只是能聽見他微微的一聲應(yīng)答:“嗯。”

  我拿起桌上的藥,壓低了聲音說:“把藥喝了吧?!?p>  他很配合我,想要坐起來可是卻沒有力氣。我見狀把他扶在懷里,給他嘴中遞一勺又一勺的藥。

  “苦…”他輕輕說。

  “吃完了我就給你拿蜜餞?!蔽蚁窈搴⒆右粯雍逅墒浅龊跻饬?,今天的他格外的聽話。

  藥見底了,我把他放下,讓他輕輕躺在瓷枕上。我去桌上拿了個蜜餞,送到他嘴邊。他沒有張口,只是默默看著我,那種眼神,是我此生都沒見過的。似乎溫柔,似乎帶著無限眷戀,眼底里似乎訴說著無限的故事。我懵住了,手握著蜜餞停在空中,怔怔地望著他。我們相視不語,時間仿佛定格。他緩緩張口,從嗓中說:“啊…”我才發(fā)覺過來手中的蜜餞,連忙塞到了他的嘴里。他十分滿足的看著我,嘴角帶著微笑。我玩弄著裙擺,低頭不語。

  “我累了,休息了?!彼穆曇魩е>耄坪跽娴睦哿?,眼睛也眨巴眨巴的快要睡著了。我應(yīng)了一聲,給他整理了一下被子,正當(dāng)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他順勢握住了我的手腕,低語道:“別走…”

  他是做夢了嗎?還是神游了?不會把我當(dāng)做莫亦寰了吧?

  我一邊小心掙脫一邊說:“李弈,你燒糊涂了,我是宋凝笙,可不是你的莫上宮。你松開我…”

  他裝作沒有聽見,一個力道下把我拉到了床邊,我一個不穩(wěn)栽倒在床邊,趴在了他的腿上。

  “我知道你是誰…”他的聲音越發(fā)虛弱,可我不知道這樣虛弱的人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力道把我拽倒在床上的。他緩緩睡去,可是手卻一直握著我的手腕,緊握著,像是抓到了什么寶貝一般。

  我趴在床沿睡著了,醒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亥時了,我剛想活動活動已經(jīng)睡麻了的身子,可剛準(zhǔn)備抬胳膊就發(fā)現(xiàn)李弈的手還在握著我的手腕。我根本動彈不得。

  一個病怏怏的人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力氣,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怎么辦呢,全身都麻的難受,只能把腿一點點的伸出去,然后再換另一條腿。胳膊嘛,就一只能動的,干脆用能動的這只胳膊捏一捏被死死扣住的另一只胳膊,緩解一下麻木。我活動活動脖子,實在是坐不住了。念娘發(fā)現(xiàn)我在屋里呆了太久,等的有些焦急,就進來看了一眼,或許是被我這副景象嚇到了,她愣在了原處,緩過神來剛準(zhǔn)備開口說話,就被我一個手勢打住了。我示意她不要說話,指了指熟睡的李弈,示意她李弈睡著了,又指了指被死死握住的手腕,示意我現(xiàn)在這副模樣的原因。我做出了一個十分無奈的表情,念娘也同情我,把手里的粥放到了門口不遠處的桌子上。宮中規(guī)矩,婢子未經(jīng)允許是不能擅自踏入皇子內(nèi)房中的,念娘只得遵著規(guī)矩把吃的放到了離門最近的桌上。我望著那遙不可及的粥,肚子已經(jīng)開始咕嚕叫了。我心里偷偷埋怨著李弈:“要不是你,我早就吃飯了,餓死我啦!”偷偷埋怨過后又忍不住為他祈禱起來,希望他能快點醒過來,這樣我就能吃飯了。

  入夜,天暗了下來,我坐在床邊整整四個時辰了。我現(xiàn)在腰酸背痛,腿馬上也要抽筋了,滴水未入不說,肚子也餓得咕咕叫。我無奈的看向李弈,他確實病的有些嚴(yán)重,吃過藥后也一直沉睡著,嘴皮都漸漸發(fā)白了。我附身細看著李弈,突然發(fā)現(xiàn)我從未仔細看過他。他的眉眼間帶著清冷,但是看人的時候卻又有能掐得出水般的柔情。男人的兩種極端在他的眉眼間被演繹的淋漓盡致。我伸出手指,用指尖輕輕劃過他高聳的鼻梁。我淺笑著,不知不覺的看了許久。

  若是我再好看一些,他會不會就喜歡我了?我不止一次這樣想過。自幼時起,總聽長輩們提到,宮中弈王殿下是難得的文武奇才,長得也是出了名的好看。所以當(dāng)我得知我能嫁給他時,心里是歡喜的。他沒來掀我的蓋頭,我等了一夜,我說我不難過,沒什么好難過的。第二日,我得知了同我一日嫁入府上的莫亦寰的來歷,我得知了她與李弈的神仙眷侶般的感情,我知道了,是我占了她的位置。早就聽聞皇后娘娘是為了宋家的地位和權(quán)利才選擇我的,這樣可以助李弈一臂之力坐上太子之位,未來權(quán)利更是平坦順利。我就像一個工具一般被推送給他,不管他要還是不要,喜歡還是不喜歡。成婚兩年多來,我從未這樣認真看過李弈,仿佛我們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我在這頭,他在那頭,兩兩相望,盡是失望。他怨我奪走了他心愛之人的位置,我怨他剝奪了我一生的幸福。說不清誰對誰錯,只不過都源于愛恨嗔癡。

  作為他的妻子,不知道他的喜好,不懂他的習(xí)慣,更不了解他的一切。我只知道他叫李弈,是我的丈夫,僅此而已。相比之下,我還有些慚愧。莫亦寰可以陪伴在他的左右,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按照他的愛好做他喜歡吃的飯菜,等他忙完公務(wù)歸來,二人飲酒對酌,相談甚歡。從前知道這些,看過這些從未覺得難過,可不知為何如今細想起來,竟有些濕了眼眶的委屈。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瞬,我伸出指尖劃過他的眉眼的時候,竟然細想過了我們相伴的這些年的時光??杀氖牵艺也坏桨朦c關(guān)于他的,令我幸福快樂的記憶。

  他嘴唇微微顫動,眼睛也緩緩睜開,他看見我的時候,眼神里竟然沒有吃驚,反倒是多了一絲不知名的欣慰。些許是口渴,他一直抿著嘴巴看著我,我了解了他的意思?!拔胰ソo你取水?!彼麖堥_了一直緊握著我的手,我的手腕上被他的手掌握出了一圈紅紅的印子,他低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我起身倒水,發(fā)現(xiàn)了桌子上早已經(jīng)涼透了的粥。我吩咐念娘進來,念娘看見了醒來的李弈,又看了看我握在茶壺上的手腕,皺了皺眉頭。

  “念娘,粥涼了,去吩咐再做兩碗吧。李弈醒了,正好一起吃了?!?p>  念娘點了頭,拿著碗退了出去。我端著茶水向走去,他扶床緩緩坐起,雙手接過,大口的喝了起來。飲后用手擦掉了嘴邊的水漬。

  我們四目相對,仿佛眼中有說不盡的話。

  “時候不早了,你自己好生休息,我走了?!蔽移鹕韯傄x開,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別走?!彼恼Z氣中似乎帶著懇求,我驚訝的回眸,再一次望向了他那深邃的眸子里。霎時,他的手微微顫抖,又收了回去。我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尷尬的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p>  跨出門檻,我輕輕闔上了門,對門口等候的顧三清說:“去叫莫上宮來吧,殿下想她了?!鳖櫲迕靼琢宋业囊馑?,立刻派人去傳喚,我隨即也帶著念娘離開。

  “殿下和您說相見莫上宮了?”念娘問。

  “沒有,”我低下頭,“我自己叫的。他…或許有那么一瞬間把我當(dāng)成她了。”我回想著剛剛李弈收回手的那一瞬間,眼神中的光芒暗了。也許是清醒后發(fā)覺認錯了人,那種彷徨感油然而生,我不想讓我們繼續(xù)尷尬下去,所以幫他叫了莫亦寰。

  “我累了,我們快點回去歇息吧?!蔽覍δ钅镎f。

  我的腦海里時不時還能回想起今天和李弈發(fā)生的種種,四目相對,病中照料和他眼神里突然的柔情,這些都是我從未奢求過的。今日他把我當(dāng)成別人也好,或是我自己糊涂了也好,哪怕能有一絲的溫存,留作紀(jì)念也是值得的。

  我知道,李弈他終究不會是屬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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