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坦白
“你,”姝寧輕咳一聲,讓因驚訝而變了色的嗓音恢復正常,“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躺著。”
時晉岳被她攙著回到病床上,喉嚨上下滾動著,半晌才憋出一句:“你,不生氣?”
生氣倒沒有,震驚更合適。
天知道她看見時晉岳活生生站在面前時,是怎樣的驚訝和迷茫。
平復了心情,姝寧帶著探究的目光,緊緊盯著他那雙筆直修長的腿,像要看出朵花兒來。
他被這樣赤裸裸盯著,忍不住往里縮了縮。
按計劃,他是想在某個天朗氣清,氣氛合適的時機跟姝寧坦白他能走路的事。而不是這樣沒有絲毫準備的被撞破。
他以為姝寧會跟叔叔阿姨多聊一會兒,才想趁機解決生理需求。沒想到他們這么快就說完,沒等他回到床上就進來了。
那瞬間他腦中想過千思萬緒,十幾種理由和借口涌上腦海,都被一一否決。
姝寧的態(tài)度,讓他從斷頭臺瞬間回到人間。
“我沒想著要瞞你?!敝皇清e過了最初解釋的機會,再想說,總是時機不對。
“嗯,我猜到了。”
她第一次見到時晉岳,就先入為主的認為他不良于行,貿(mào)貿(mào)然將人家抱進車里。之后聽說了時家的事情,當他的腿也是那時候受了傷。他大概是擔心她尷尬最初沒提,后面也就不好說了。
“其實,”時晉岳拉著她在床邊坐下,“我膝蓋因為長時間泡在冷水中,確實不太……健康。所以偶爾會坐輪椅?!?p> 韓特助要是聽見,心里肯定會狠狠吐槽他一番。分明是懶得走路,不要臉的借機買可憐,讓徐小姐心疼你,好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哼,心機男。
“我知道?!彼r晉岳的別墅參觀,門口有無障礙通道,里面裝著方便上下樓的電梯。這些總不會是他為了圓謊后來做的。
姝寧知道他不是很喜歡說起從前,于是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了她從剛才一直困惑的話題。
“你多高?”
他坐在輪椅上不太能看得出來,但方才他站在地上,長身玉立?,F(xiàn)在回想一下,至少要一米八五。
“一米九左右?!?p> 果然。
她再次看了眼包裹在病號服里的大長腿,羨慕不已。
時晉岳握著她的手,表情輕松而愉快。壓在心里許久的事情,就這樣解決了,他有種微妙的不真實感。
下班過來匯報工作的韓特助,看見他站在窗前,姿態(tài)閑適的捧著一杯熱水,愣是喝出了咖啡的感覺。
“先生,徐小姐過來了?!笨匆姀淖呃饶沁叴蛲觌娫掃^來的姝寧,忙小聲提醒。
時晉岳應了聲,依舊穩(wěn)穩(wěn)的站在原地。
“韓特助。”
“徐小姐?!?p> 看她的表情,韓特助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先生肯定是跟徐小姐說了他能走路的事。就不知道他怎么哄的徐小姐,求得原諒的。以先生在徐小姐面前沒皮沒臉的樣子,肯定又是裝可憐,又是討巧賣乖,花言巧語,各種崩人設(shè)。
不得不說,他真相了。
快到年底,公司的各項工作都到了總結(jié)匯報的階段。好在程序固定,也不是第一次做,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時晉岳身體不好是時氏人盡皆知的事情,他住院的消息,并沒有引起多大的恐慌。甚至,各高層的工作積極性都高了不少。
兩年前的冬天,他也住過院,情況比這次更嚴重。當時沈君如的人,還有幾個留在管理層的,想趁機把他退下位。煽動公司幾個小股東,要重新選舉首席,結(jié)果可想而知。調(diào)試的高層被清出公司,帶頭的股東,手中的股份也再一次壓縮。
因著這事,每當先生不在,大家反而更不安,工作也更努力,就怕被暗中觀察著。
“這些事情,你看著辦?!?p> 就知道。韓特助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點頭應下。不知道徐小姐知道這個人模人樣,氣勢斐然的人,實際上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懶惰成性嗎?
關(guān)門離開時,他看見徐小姐認真給先生擦著雙手,面上帶笑說著什么,眼眶突然發(fā)熱,有些狼狽的轉(zhuǎn)身離開。
六年前故作老成,稚嫩又陰狠的小孩,終于重新被光明擁抱。美好的就像神話一樣。
“你很信任韓特助。”姝寧從包里拿了指甲剪出來,幫他修理有些偏長的指甲。
“嗯,他跟李秘書是最早跟著我的人?!?p> 時晉岳看著一縷頭發(fā)垂到她眼前,伸手幫她挽到耳后,輕笑一聲說道:“韓郗,六年前就是個愣頭青。”
“嗯?”
“那時候我也才剛進公司,被沈君如設(shè)計在車上動了手腳。路上出車禍,昏迷了一段時間。他查到真相后,單槍匹馬跑到時家老宅去放狠話,揚言要讓沈君如血債血償?!蹦切┲卸难哉摚F(xiàn)在想來更加的好笑。
但那是第一次,有人想著要保護他。
姝寧抬頭看他。他眼眸中帶著親近和信任。
“后來呢?”
后來,等他醒來,韓郗已經(jīng)被辭退了。但那時候他沒本事,護不住身邊的人。也是從那次起,他才真的想要把時氏抓在手里。
半年后,韓郗重新被他聘請回來,擔任特別助理。
“我小時候?qū)ι蚓鐟延欣⒕巍!币驗樽约旱拇嬖?,破壞了另一個家庭的幸福。所以,沈君如的辱罵和時映雪的刁難他全盤接受。因著時老夫人的遺愿,他雖然答應進時氏工作,但并沒有想過要爭什么。
直到他從母親好友哪里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時文清那個偽君子,一邊跟他母親交往,一邊跟沈君如結(jié)婚。而沈君如也知道他母親的存在,但為了沈家,她還是嫁了。
若說無辜,他母親才是從頭到尾不知情的人。
姝寧安靜聽他說著從前的事。兩人交握的手,源源不斷的有溫暖傳遞出來。
時晉岳在指尖劃過她的眼尾。這雙眼眸中,有疼惜,有遺憾,有痛恨,唯獨沒有同情。
他忍不住靠近一些,見她沒有躲避,終于俯身,吻住她的唇。
不同于姝寧偷襲他時的蜻蜓點水,他緩慢的描摹著她的唇形,溫柔又纏綿。
分開時,他嘴角溢出一聲滿足的喟嘆。手掌依舊落在她耳后,輕輕的摩挲著。
姝寧眼中帶著水汽,迷蒙的看著他。
忍不住,又再次貼了上去。
接吻??!可真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