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本是新建的太守府,陳信農(nóng)還沒來得及住進去,就被告知留地被劃成了原世子施瀾生的封地,而且兩個月內(nèi)就會到來。
于是陳農(nóng)信將太守府好好裝修提升了一番,變成文安郡王府?;肆舻厝甑呢斦陆ǖ母?。之所以這么肯花錢,也是覺得文安郡王住不長久,這個府邸遲早還是要還給自己的。即便花了大價錢,但工期太短,在文安郡王本人眼里,湊合的有些勉強。
他看了王府規(guī)劃圖,又在內(nèi)院走了一圈,提出了十幾項整改計劃。包括院墻加高,內(nèi)府簾飾換成更為精美的煙霞羅,臥室的床、桌子全部換成紫檀,拆掉幾處院子,合成一個大院子等等。
陳農(nóng)信早聽說這個施瀾生在宮里被寵壞了,生活甚是驕奢淫逸,這可算是真實感受到了。程穎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問施瀾生,如果這這么豪華的府邸,他都住不慣,看不上,那這幾天在她家里,是如何能忍受過來的?
施瀾生笑答,意趣和生活自然不一樣,意趣可以維持幾天,但生活必須天天過下去。
世子府的婢女們早就先到了留地王府,按照他的要求打點內(nèi)院。為首的大婢女叫做行荔,十分看不懂王爺新帶來的程穎。
這個女人穿著粗布衣服,頭發(fā)干枯無光,面色偏黃,雙手粗糙,就是典型的鄉(xiāng)間貧苦丫頭,唯有一雙眼睛還算好看,哪樣也不符合王爺?shù)膶徝腊 ?p> 施瀾生和行荔、行云、行慧他們解釋:“這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們要好好照顧她?!?p> 又對程穎說:“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行荔說,行荔是頭一個行事沉穩(wěn)的。你們女子之間,定是能玩到一塊去的?!?p> 行荔雖然不屑一顧,但也用她和施瀾生之間自然的親密的肢體語言宣示她的某種主權。當著程穎的面,再給施瀾生上茶以后,貼著施瀾生的背,用水蔥一般的手給他按摩太陽穴。
程穎趕緊退下。
施瀾生的王府改造計劃里,還有程穎的一席之地。給了她個小院子,雖沒有名字,但緊挨著他的曦香院住著,本準備給她安排幾名婢女,她辭了,說自小就能照顧自己。但接受了給她選的書房,如此寬大明亮、擺滿了書籍的房間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
施瀾生從京中帶來的一個謀士,叫吳起善,有謀略,頗懂方術。王爺命他一同看了看王府的布局,再提出各種優(yōu)化和整改方案。
宅子的某種布局就能改變?nèi)说倪\勢,這是難以讓程穎信服的,所以干脆不參與,在院子里看花匠培植花草。吳起善和郡王經(jīng)過。
看見她,吳起善停下腳步,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出了院子問郡王:“此女如何稱呼?”
“是我一好友,在這暫住著?!?p> “此女面相非同一般,貴不可言?。 ?p> 施瀾生有些狐疑:“你既這么會看相,那你就說說,她是個怎么的貴法?比起我這個郡王如何?”
道士停了停:“我說句真話,您別不愛聽,與郡王一般?!?p> 施瀾生一臉不可置信:“是么?那倒是我看不出來了。”
當施瀾生拿吳起善夸她面相好的話打趣程穎,倒也沒仔細說吳起善判定她的金貴會與他相同這種話,因為他自己根本不信。
程穎卻說:“吳起善進來,所有人都同你行禮,就我不過點個頭,你又單同我說話。他自然把我當做了不得的人。”
聽了程穎這番分析,施瀾生覺得亦有道理:“還是你看得通透?!?p> 又左右看了看程穎的書房:“以后,你就可以在這里,做你的女先生了?!?p> “我受之有愧,若能有我可以為王府做的,你大可安排。”
“倒也不差你這個干活的。明日,我要視察一下湖城,你現(xiàn)在也能騎馬了,跟我一起去吧。”
第二日,施瀾生果真策馬帶她走遍了湖城。轉(zhuǎn)完整座城,站在最高的鶴然樓上,施瀾生問她感覺如何,她說:“我是從小村子里出來的,怎配點評這座城?”
“你不用自謙,你看過的書讓你足不出戶,就眼光高遠,試著一評吧!”
“此城比起我書中所描述的城池相比,不算大。但大湖就有六處,怪不得叫做湖城。實是個好地方,只是環(huán)境管理不善,水實在臟污,壞了美景,街道也是泥濘了些。就說這個鶴然樓,為此地的標志建筑,但光有其形,構建極為粗糙,可見此地官員并不追求百姓口碑,無心管理,不甚上進。目之所及,人們出行,穿著隨意,臉上無甚笑容,甚至有人當街大小便,這么大一座城,學堂只有一所,可見民風不開?!?p> “你說得很好,這個太守不如你來當?!?p> “你不用打趣我,我這叫做站著說話不腰疼?!?p> “這樣吧,你將你的想法好好規(guī)整規(guī)整,寫出幾條來,明日交給我?!?p> 程穎連夜改了十幾稿,終于交出十條計策。施瀾生看了拍案叫絕,第一條就是改湖城的名字。
“你覺得為什么要改名字?”
“湖城,此名一聽很是敷衍,配不得此地的幾處絕美的湖水和先人們留下的那么詩句。敷衍是此地官員的做派,要改,從名字上改起?!?p> “那叫什么好呢?”
“這既是你封地的城,自然是你來命名?!?p> 施瀾生想了想:“那日我們站在鶴然亭上,見湖水連天天連水,白云蕩漾著碧波,那就叫云湖城吧?!?p> “這名字很好。留得湖字,免得人們一下子不適應,加個云字又出來了意境?!?p> 施瀾生笑著:“我越來越覺得你是我的福星,是上天賜給我的。原本以為到了這個留地,將是無盡孤苦的日子,但是遇見了你,倒也有趣起來?!?p> “是你自己堅韌,夸在了我身上?!?p> 沒過幾日,留地太守陳農(nóng)信就被叫至王府,施瀾生將一堆賬簿扔在他的身上:“我在京城時,不怎么聽過陳大人的威名,只道你是個默默為民的好官,不曾想不過幾日的時間了解到大人的為人,讓我好生刮目相看?!?p> 陳農(nóng)信彎腰去撿起那個賬簿,清清楚楚算著他在建造湖城中貪墨的錢數(shù)。
“陳太守,我只是讓人仔細算了你在建造城墻這一項上這三年來貪去的錢物。其余的還沒跟你算。聽說光這個王府你就花了整整一千萬兩白銀,你可要知道我可是在金銀堆里長大的。我不光花著金銀,我還知道金銀往哪里去了。我在東宮時,除了正殿,其它屋宇,都是我自己親自過問建造的。這里的一梁一木,該花多少錢,我心里一清二楚?!?p> 陳太守跪下:“郡王明察,留地交通多有不便,有些原材料,確實貴了些?!?p> “本王走了沿著留地走了一圈,鄉(xiāng)村凋敝、城池破爛,我道是此地貧瘠,可又發(fā)現(xiàn)確實物產(chǎn)富饒、風調(diào)雨順,百姓的日子不能謂不好過。今日才發(fā)現(xiàn)這錢都進了太守府了。”
“郡王說這話,可是冤枉死微臣了。臣在留地多年,不敢說一心為民,也是鼓勵民眾順四時敬蒼生,不敢多勞民,才造成城池破舊了些,實不是微臣貪墨的罪過?。 ?p> “此等虛偽的面孔就不要再演給我看了,這里雖是我的封地,但我也要從你手里討口飯吃,過往不究。但這王府是我住著,一千萬銀子著實多了些,都是百姓的血汗錢,我住著不踏實。滿打滿算的,這王府也就值三百萬兩左右,還是把你免費征用的勞力也算上了。多算給你兩百萬銀子算是你操持的辛苦。明日中午之前,五百萬兩銀子,必須運到我郡王府。哦,我還聽說,你去年送給王后的生辰賀禮,多算了千兩銀子!”
陳太守心里翻騰,只覺得這個郡王好不講道理,恨得不得了,可這一時半會拿他沒有辦法,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里吞。
第二日中午果真一排大車拉著,一兩不少地往王府里運來。
留地的官員很快就因這個原世子的到來感到煩心。以前天高皇帝遠,日子舒坦,現(xiàn)在他們需要伺候一個郡王。原以為施瀾生已是日落西山,鬧不出什么花樣,可這來了不到一個月,就已經(jīng)很有針對性地掌握了他們的死穴。
他們只能暫且忍受,祈求著午王早點動手除了這個施瀾生,認為他現(xiàn)在不過是死前最后威風一把。全午國人都知道施瀾生將來沒有好下場,這就是施瀾生的處境。
但施瀾生的道理似乎是,能威風一把算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