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繡衣春當(dāng)霄漢立
“我只是想提個醒,別把我留身邊,養(yǎng)虎為患?!彼o他一個大大的白眼,“和離的時候可以簽個誓約,我絕不泄露在將軍府得知的任何事情。”
南奕眸光銳利盯了她半晌,見對方對他的視線攻擊無動于衷,重重的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嘖,少年火氣不小啊。孟令揚了揚眉,蓋好被子躺下。
不過這生氣卻又不撒氣的背影,怎么這么像被欺負(fù)又反抗無效的小孩子,憋屈地把腳一跺,馬上跑去找大人告狀呢?
……
南奕離開寢房,闊步來到北氏屋前。
“娘,”他關(guān)上門壓聲道,“她看出你會醫(yī)術(shù)了?!?p> 軟榻上,北氏從書卷上驚然抬頭。
“真的?!”
北氏這些年來極少一驚一乍,此時她那并未老去的花容月貌上除了驚,還有更多的是…
…喜?
南奕:“???”
北氏情緒迅速歸于平和,只是神情和語氣依然難掩喜意,“說明你媳婦兒是確有本事,火眼金睛,你該高興才對?!?p> 南奕用絕望的眼神看著她:“娘你清醒點?!?p> “你才該清醒點?!北笔蠜]好氣的嗔他,“這么好的媳婦兒,可別弄跑了?!?p> “……,”南奕想著那個張口閉口都是和離的家伙,陷入了語塞。
晚上就寢,南奕讓寢房外間耳房的婢女卷鋪蓋去空客房睡,還給了人封口費。自己就著光溜溜的耳房木板躺了一夜。
孟令對此拍手叫好,這是同她不謀而合了,也省的她費力氣打雙架床。
兩日后用過早膳,南奕便帶著北氏備好的包袱去武院。
走之前冷冰冰的丟給孟令幾句話:“你自己別亂來,要出門可以帶余良。小心貓?!?p> 不管是不是真有心,孟令都該謝一下了,便還一句:“好好讀書?!?p> 大楚的武舉鄉(xiāng)試,比武占其四成,文考兵策占了六成。
根據(jù)原主在外打聽的記憶,南奕的武功似乎在這屆參州武舉子中很被看好,前年院試奪魁,考得了案首。
倒沒聽說他兵法策論學(xué)的如何,萬一鄉(xiāng)試時比武過了,文考沒過那就尷尬了。
她的好心提醒聽在南奕耳朵里卻不太舒服,假笑兩聲,“定不負(fù)厚望?!?p> 南奕走后,孟令一刻也沒想多逗留,立即跟北氏請示出門。
北氏十分熱忱地答應(yīng)了她,“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娘說。在外頭自己要小心一些。”
“……,”婆母答應(yīng)的太快,孟令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是,多謝母親寬厚?!?p> 這個婆母出乎意料的開明啊。
“跟我不要這么客套?!北笔侠鹚氖郑瑯泛呛堑?,“你們年輕人就該多出去闖蕩,關(guān)在這宅子里多浪費光陰?!?p> “嗯……”孟令有些受寵若驚,“兒媳眼下確有一事求助母親,想問母親要些麻黃散?!?p> “行,包在娘身上?!北笔暇尤缓敛惑@訝也不問用途,爽快答應(yīng),于是得到麻黃散的孟令意外順利的如愿出了門。
據(jù)說北氏的通行令等同于將軍夫人甚至武節(jié)將軍的通行令,她想出多久多頻繁都行。
孟令心里的疑惑和怪異感更大了。
不過將軍府的內(nèi)事與她無關(guān)。甩開雜七雜八的想法,孟令憑著記憶來到一家不起眼的當(dāng)鋪。
“掌柜的,我來贖個東西?!?p> 她外著深青色對襟裙,內(nèi)襯翻領(lǐng)白衫。金絲紋錦鯉,袖領(lǐng)滾銀邊。本應(yīng)照婦人髻標(biāo)準(zhǔn)全發(fā)綰起,她今日卻只綰了半頭,留一半披散身后。
老掌柜愣了一下,這女子氣質(zhì)衣著悉同名門貴女,能有什么東西在他這小破店里要贖?
他彎了彎駝背道:“小娘子請跟我來?!?p> 孟令隨老掌柜入內(nèi)倉,內(nèi)倉不大,兩三排架子上稀疏擺著些堆灰的玩意兒。
孟令在一處停下,指著個積塵較少的貂皮箱道:“我贖它?!?p> 老掌柜眼眸一縮。
“……要贖此物,小娘子無需掏錢?!彼麥啙崂涎坜D(zhuǎn)瞬清明起來,語氣間比方才多了些慎重,“只消回答老朽幾個問題?!?p> “掌柜的請問?!泵狭钚Φ锰谷弧?p> “其一?!崩险乒耠p手交疊腹前,認(rèn)真問道,“小娘子最常著何色衣衫?最想著何色衣衫?”
孟令毫不猶疑:“最常著深青色,最想著緋紅色?!?p> 最常著深青色衣衫,是因為她品階所對應(yīng)的錦衣衛(wèi)官袍,正是深青色飛魚服。
最想著緋紅色衣衫,是因為錦衣衛(wèi)的最上等官袍,便是緋紅色龍魚服。
“其二?!崩险乒竦氖炙坪跷站o了些,“您信奉哪位神明之力?”
孟令對神明沒什么概念,更別談神力。雖然她并不知道如果不存在這二者的話,她是怎么死而重生成盧夢令的。
但這不代表她不能回答這個問題:“雷神?!?p> 在《山海經(jīng)》中,飛魚的神性是“眼之不畏雷“,故世人皆道飛魚是雷神之獸,具有雷神的神性和神力。
錦衣衛(wèi)身著飛魚服,那從職業(yè)信仰上來講,自然是要信奉雷神的。孟府也供著雷神像。
老掌柜交疊的手顯得規(guī)矩而拘謹(jǐn),枯朽的手指縫間隱約閃出銀光。
“其三。小娘子此生,可有不渝之志?”
孟令展笑:“繡衣春當(dāng)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
這是問繡春刀其名的出處,以及她三年前榮得陛下賜繡春刀時,在殿前的志言——
“不渝之志么?興我大楚,女子之弱,與有責(zé)焉耳。”
三個問題,前兩個問飛魚服,最后一個問繡春刀和她的志向。
倘若答錯一個,只怕就會毫無痕跡地死在這里。倘若全對——
撲通!
老掌柜的雙膝驟然落地。
老人的聲音顫顫巍巍,似還帶著些哭腔:“老仆鶴卯……見過恩人!”
“掌柜的此禮行不得?!?p> 孟令忙伸手扶人,“你的恩人應(yīng)該還在京城,我只想來贖這個箱子?!?p> 那貂皮箱里裝的都是她的偽裝用物,參州錦衣衛(wèi)所指揮使,她的小師弟孟休給她準(zhǔn)備的。
說是若她被派到地方辦事,有時頂著個不起眼的馬甲,比“孟門七杰第六”的馬甲更便于暗中探查。
馬甲的偽裝用物,就存于各地的某間當(dāng)鋪里。
而參州這間寄存用物的當(dāng)鋪的老掌柜,這樣看來似乎還曾受恩于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