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官脾氣又犯了
宋臺又道:“我方才在翻程牧行的抽屜,發(fā)現(xiàn)只有表面上幾張憑據(jù)是有交易記錄的,其它憑據(jù)都只有賣方的字跡,暫時還沒有買方的。不僅如此,上面幾張憑據(jù)的右下角有加水印,而下面這些空憑證就沒有。由這些東西可以斷定,程牧行也在這勾當里,而且正著手偽造憑證?!?p> “偽造憑證,那應該是怕顧客發(fā)現(xiàn)東西是假,上門來鬧,所以干脆憑證也造成假的,反過來推說是顧客故意鬧事。”南奕拿起幾張假憑證看了看,沉聲道,“能脅迫壓榨良家匠戶,又有渠道控制店鋪出售,這幕后黑手勢力不小?!?p> 宋臺不嫌事大地點頭道:“這是暴利行當啊,也不曉得幕后人要這么多錢做甚哦?!?p> 話至此,三人一同沉默下來。
顯然在場沒一個人相信,程牧行會是這件事的主使…
…畢竟他看起來實在沒有干這些的腦子。
那么問題來了,主導此事的到底是程家,還是程家背后的什么人?
“有一事我覺得奇怪。”南奕打破沉默:
“昨夜先行潛入這宅子里的衙役分了兩路,一路便是邱福興一伙。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他支開許捕頭的原因是要率先銷毀程牧行的罪證,可為什么罪證還是都被我們找到了?”
他說是說覺得奇怪,但心里已經(jīng)有結論了——邱福興銷毀的,應當不是程牧行的罪證,而是程牧行和背后的人來往的痕跡。
鐘羨云和宋臺顯然也立即想到這個。
至于是什么人會在府衙里布置暗樁以便驅使,什么人跟程牧行來往這么見不得人,他們又豈會沒想法。
“干他大爺?shù)?,”宋臺捶了拳墻,“安穩(wěn)沒五年,風雨又來了?!?p> 宋臺與鐘羨云達成此案合作的共識后回到衛(wèi)所,見孟令坐在地上,周圍一圈擺滿了各種卷宗。
“喲,整這么大陣仗。”他湊過去蹲下,見她正在看一間餐館的來客記錄,斥道:“看這些八竿子打不著干系的玩意兒做甚?你讓我給查的東西我這么及時的給你了,看完沒?”
“哦,掃了一眼,正在細查其中一位?!泵狭铑^也不抬道,她查東西的時候激情都給了案子,對人就比較冷淡。
“嗯,那你有什么看法?”宋臺倒不計較這個,倚在桌旁道,“我只能發(fā)現(xiàn)一個共同點,那些家伙都有把柄在姓韋的手里。
“縣令——你記得縣令嗎?之前韋景明幾個鄰居被人打,告到縣衙那里,結果卻碰到裝聾作啞的縣令。我查出他那嫁給巡撫作填房的女兒生的兒子,不是巡撫的種。我原以為他是跟姓韋的關系好才如此,這下看來,是他女兒的秘密掌在姓韋的手上;
“還有州府里的通判,他妻子是參州邊兒上曲縣的一個舞姬,外人不知道,但那身契不懂為啥會在姓韋的手上;
“還有提點刑獄司,他來參州這么些年都整著個冰清玉潔臘月雪梅的人樣兒,私底下卻腌臜狎妓弄死了人,女子家人被姓韋的安置著,隨時可能出來告他;
“還有監(jiān)軍義女的贅婿,私底下養(yǎng)了外室不說,又暗搓搓把人家的財產(chǎn)轉移到勾欄里買出來的外室那里,這外室又偏巧是姓韋的外甥女。
“還有……”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孟令有些無奈地打斷他,抬頭道,“登之兄倒是一件件記得真清楚?!?p> 宋臺叉腰:“那可不,這些勁爆料子我怎么可能記不住呢?”
鑒定完畢,這貨絕對是因為八卦才當?shù)煤缅\衣衛(wèi)的。
孟令無語望天,“所以除了他們都有把柄在韋百戶手里以外,你真沒發(fā)現(xiàn)別的共同點?”
“硬要我說的話,應該就是這些家伙的官性,”宋臺搔頭道,“基本都是朝廷派來的監(jiān)察官兒……臥槽!”
宋臺說著,突然一個激靈彈起來。
他瞪圓了眼,又重復一遍:“都是……朝廷,派來的,監(jiān)察官!”
“是啊,”孟令嘴角挽起笑容,但她眼里只有凜冽,“一個小小衛(wèi)所百戶,怎么會手握朝廷監(jiān)察官的把柄?”
宋臺斬釘截鐵道:“說明姓韋的是朝廷暗中派來控制這些監(jiān)察官的細作……啊嗚!”
話音剛落,只覺一本卷宗砸在他腦袋上。
孟令看了眼自己握著卷宗的手,已經(jīng)空空入也。
她無聲倒吸了口涼氣。
完了完了官脾氣又犯了,宋臺現(xiàn)在可不是她的蠢萌屬下,而是她上司?。?!
“你、你砸我?”宋臺摸著腦袋,不可置信地望向孟令。
“沒有啊,怎么可能,”孟令挺直了腰板道,“它是你從身后的書架上掉下來的。”
“……?”宋臺狐疑地看了眼最終落在地上的那本卷宗。
按照書脊朝外的擺放來說,要是從書架掉下來的,不應該是正面攤開的嗎?可現(xiàn)在這本卷宗是倒扣的啊。
倒扣的卷宗,難道不是被人扔過來的常態(tài)嗎?
“算了算了管他的,”孟令趁機轉移話題:
“我是想說!肯定是韋百戶背后有人指使他利用職便啊!至于他背后是誰,你說,想干什么事的人,會這樣費盡心思抓朝廷監(jiān)察官的把柄?!”
想造反的人!
宋臺心中大喊,但嘴上死死地憋住沒有爆發(fā)出來。
媽的,沒想到就一個區(qū)區(qū)百戶違反襲位法的案子,居然能牽扯出地方謀反!
“那我們現(xiàn)在該如何?”宋臺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既是一個很可能威脅他性命的險境,卻也是個能讓他騰飛的機會。
若他能妥善平定參州謀反,那豈不是能得陛下賞識,分分鐘提拔入京?
“持續(xù)跟蹤查證?!泵狭罾潇o道,“這只是我們合理的推測而已,還得繼續(xù)尋找更準確的鐵證。”
“我正在細查縣令女兒的事,”趁宋臺出神間,孟令“咻”地將扔他的卷宗迅速拿回,假裝無事。
“既然縣令女兒的兒子不是巡撫的,那你知道是誰的種不?”
“嘿嘿嘿,這你就問對人了?!彼闻_的笑容逐漸猥瑣:
“早些年頭便有傳聞,說縣令家的小姐時常會女扮男裝,入南風館看伶人彈唱。這孩子很可能是她跟南風館一個伶人的,因為她出嫁前三個月,去南風館的次數(shù)密集到每月二十次,而且都是在看那個伶人。
“她嫁給巡撫后僅僅七個月就生產(chǎn)了——從孩子出生月份和這位小姐出嫁前的行為來看,你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