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你是不是來搞死我的

　　孟令并不直接前往會客堂，而是跟著緹騎走到衛(wèi)所門前，候著那停在外的馬車里下來人。

　　孟令將馬車和車夫打量幾眼，笑了。

　　車上下來一個黑發(fā)夾白的老者，衣著看似樸素，實則低調(diào)奢華。頭別楠木簪，手上戴玉戒。

　　“卑職汝捷，參州錦衣衛(wèi)所小旗，宋臺大人麾下?！彼锨白饕荆Φ?，“敢問老先生您是......？”

　　那老者斜著眼瞥她一番，并不回答問題，似是有些不滿地問了句：“宋臺試百戶何在?。俊?p>　　沒得到回答，孟令也不急不惱，“回老先生，宋大人如今暫領(lǐng)衛(wèi)所諸多事宜，忙活不開，便命屬下前來接待先生。”

　　老者冷笑一聲，甩著袖子隨緹騎和孟令進了會客堂。

　　孟令泡茶斟茶，開門見山問：“老先生是為了韋百戶而來罷？”

　　“不錯?！崩险呦骂h微揚，“不知你們宋百戶如何同意放人？”

　　看似咄咄逼人不講道理，實則此者亦在利用這種表象，回避她想知道的某些重要問題。比如他的來頭和救韋百戶的緣由。孟令唇角微勾。

　　“我們宋大人是不可能放了韋百戶的?！泵狭顕@息道，“韋百戶違逆了襲位法，倘若今日宋大人放了他，明日、后日，又會有層出不窮的人來犯襲位法，因為他們覺得宋大人不會懲處此事?！?p>　　老者如同未聞，繼續(xù)道：“宋登之想要多大的官兒？”

　　“現(xiàn)下京城宋家出事，宋大人這會兒哪敢要官?！泵狭罾^續(xù)嘆息，又瞧了瞧老者，微微前傾，湊近他低聲道：

　　“我對老先生一見如故，不瞞您說，這陣子，因著京城庭芳公子出事，咱們大人也頗受牽連。許多人覺得宋家快倒了，便不把咱大人放在眼里，擾亂行事，宋大人現(xiàn)在很是難堪。

　　“最近咱大人因京城宋家連累而多了不少糟心事，威信大損。恰逢韋百戶在這當口兒犯事，那還能不被咱大人逮著機會殺雞儆猴？所以說啊，這韋百戶...咱大人勢必放不得的。還望老先生體諒?！?p>　　老者聽罷反駁：“若真這般，只怕宋登之只能積眼前威，這般不近人情，往后會更不得人喜，此類情況恐會愈甚?！?p>　　“這......”孟令面露難色，“咱大人平時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只是此刻形勢所迫罷了。若咱大人貪這一時人情，只怕待孟休大人一來，就什么都沒有了?！?p>　　提到孟休，老者端起茶杯的手一頓。

　　是了，常年隨孟令待在楚京、憑借馴獸之能已經(jīng)討得皇帝歡心的孟休，已經(jīng)快一年沒有回參州來了。

　　即使常駐京城，即使只是個不及弱冠的毛頭小子，他卻依然在參州錦衣衛(wèi)所掛著最高的千戶職銜。

　　長久不來，也不代表著他真的僅是掛名而已。若非如此，他去年偶然回來參州，為何能雷厲風行迅速整治。

　　孟令捕捉到他的細微停頓，便接著道：“畢竟孟休大人是這里的千戶。即便咱宋大人跟諸多官吏商戶關(guān)系再好，待京城孟令大人的后事了了，孟休大人也該來了，屆時什么都只剩一場空。”

　　確實，畢竟孟休名列孟門七杰，宋臺只是宋家區(qū)區(qū)庶子、地方小員，沒啥錢也沒啥關(guān)系地位，孟休沒理由給他放水。

　　加之前日京城傳來宋亭殺害孟令的事，孟休回來見到宋臺估計本就不爽，再被他逮到把柄，別說官位，宋臺可能連命都不保。

　　老者抿茶。

　　“老朽明白了，接下來的事，還是請宋登之親自來談吧?！?p>　　孟令笑了笑：“咱大人現(xiàn)在正忙得脫不開身，特命小的來全盤代理，老先生有什么話盡同卑職交代就好?！?p>　　“放肆，”老者有些不耐煩了，“宋登之倒是好大的架子，派個乳臭未干的區(qū)區(qū)小旗來應(yīng)付老朽。今日他若不來相見，那是一世之失！”

　　“小旗再小，亦有品級。卑職自然比不過老先生，甘愿無名無份為主謀事?！泵狭钜琅f笑呵呵的，聲音卻冷了下來：

　　“但我以為現(xiàn)在我與先生是平等的，先生代表您的主子，我也代表我的上級。若先生想談之事對宋大人實在重要，那麻煩請先生的大主或是少主前來商談，這才顯得真誠。您說呢？”

　　老者驟然色變：“你...”你猜到我是誰的人了？

　　孟令起身端茶送客：“實在要見宋大人，先生回去請王爺或是世子來談罷！”

　　“你！大膽?！崩险卟?，起身拂袖，“我這就去稟告王爺！”

　　孟令又換回了和善淺笑的臉：“老先生慢走?！?p>　　回到書房，將前后談話盡數(shù)轉(zhuǎn)告后，宋臺險些一口茶噴在孟令臉上。

　　“他是參王的謀士！參王謀士?。　彼豢伤甲h地瞪著孟令。

　　“你就這么把他趕走了？下他面子等于下參王府面子，這么早就下參王府的面子，你是嫌你登之兄命太長了嗎！”

　　“要撈人是他參王府有求于你，又不是你求著他們來撈人。”孟令無辜聳肩：

　　“而且這樣才能讓參王府那邊更重視你一些，否則隨便一個謀士都能輕易打發(fā)了你，那待你歸于參王麾下之時，又能得多少重用?！?p>　　“噢...原來你小子談個話還心思不少...不對等等！”宋臺如悟點點頭，下一刻又被自己口水嗆到。

　　“歸于參王麾下？得重用？你丫的在胡扯什么？！”

　　孟令往旁邊挪了一步以避開他嗆出來的口水，很坦然地：“沒胡扯啊，我的打算就是讓你主動歸于參王麾下啊?！?p>　　不然她剛剛廢了那么多話，冒著被上司炒掉的風險把宋臺的糗事將給那謀士聽，還連帶扯上她可愛無辜的師弟，各方向揭露宋臺的艱難處境幫他賣慘是為什么。

　　就是在瘋狂暗示對方給宋臺拋橄欖枝啊拜托！

　　“我想起來了，你說你爹原本在京城北鎮(zhèn)撫司當吏目，”宋臺大口地吸氣吐氣平復呼吸，指著孟令的手指夸張地發(fā)顫：

　　“北鎮(zhèn)撫司是孟門的營地。說吧，你是不是奉孟家之命來搞死我，以示報復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