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個盛浩元
盛浩元有些痛苦的搖搖頭,“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失去意識前異鬼朝我撲來,露出可怕的獠牙。在蘇醒時,隊友們都死光了,異鬼也不見了,但遍地都是血跡,血水流淌成小河,墻壁、甲板、船舷,到處都是血手印。”
路燃想了想,把相冊的事告訴他,“上面的的確確是你的字跡,那些隊員的死真的和你沒關(guān)系?我希望你不要對我有隱瞞?!?p> 盛浩元頭疼得厲害,他蹲下身子,“我什么都不記得了,那段記憶在我腦海中斷斷續(xù)續(xù)。我只記得異鬼失蹤、隊員犧牲后,流浪者號撞進黑洞里,我好像去了另一個世界?!?p> “沒有白天、沒有黑夜,只有無邊無際的恐怖?”
“也不記得了。我腦海的記憶仿佛憑空缺失一塊,我好像看見一口銅鍋滾著沸水煮了活人,看見老頭被丟進擠滿蛇蟲毒蝎的池子,看見幾十萬人被活埋進土坑,看見巨人被五馬分尸,看見孩子被丟進甕里活活烤死……”
盛浩元神情又迷離起來,“在黑洞里,我仿佛游歷了無數(shù)地方,見過無數(shù)人,也與無數(shù)人說過話。那里面有群山、有森林、有星河、有宇宙,我可以在里面隨意的飄飛,而里面的世界也仿佛是無窮大的?!?p> 路燃看著盛浩元這副沉醉的表情,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仿佛現(xiàn)在這個活生生的老朋友,不再是那位老朋友了,他似乎應(yīng)該是變了。
盡管說話、做事甚至某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習(xí)慣都對,但路燃就是覺得眼前這人很陌生,好想他僅是披了盛浩元的外殼。
“現(xiàn)在沒事了,你回來就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路燃寬慰說。
盛浩元緩緩抬頭,站立起來,直直盯著路燃道:“老路,我要拜托你件事?!?p> 他的表情很嚴肅,說話語氣如同交代后事般,給路燃推脫不得的壓力。
路燃點了點頭,“你說?!?p> “雖然我不知道丟失的那段記憶里發(fā)生了什么,但我想問題一定出在我身上,我能感受到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我的身體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它的本質(zhì)不再單純了。”
盛浩元笑笑,“路燃,如果某一天我不是我了,或者說,有人利用我這具軀殼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你一定要阻止,你要毫不猶豫的殺死我,明白嗎?”
路燃嘴唇顫抖,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晃動,“你別胡思亂想,也許你的記憶喪失是穿越黑洞遺留的病癥,不會有什么問題的,現(xiàn)在科技這么發(fā)達,都會醫(yī)好的。”
盛浩元卻搖頭,臉上帶著毅然決然的慘笑,“我能感受到身體里另一個他,他如同一條被困進深井的惡蛟,殘忍、兇暴、毫無人性,他正在抬頭望著我,等待著時機。
一旦我放松警惕,他就會從深井沖出,霸占我的身體。他是我,也不是我,他妄想將我的軀殼據(jù)為己有,也或許這本來就是他的??傊?,如果我變成壞人,你一定要毫不留情的,殺死我!”
殺死!
這兩個字眼在路燃腦海中盤旋不去,路燃咬緊牙關(guān),用力抱抱這位老朋友,似乎也是做最后的道別。
呼——
一陣陰寒至極的涼風(fēng)再次飄起,地面上灰土被吹得卷起來,如同揚了一把細沙。
盛浩元說道:“它又回來了,你去地下,往最盡頭跑,不要回頭,龍之血就擺在最里面的房間?!?p> “那你怎么辦?”
“這家伙糾纏了我這么多年,也沒把我怎樣,放心吧,我去拖住它,有辦法脫身的,咱們待會再會合。”
路燃只好答應(yīng),他把槍和子彈遞過去,“拿著,雖然打不死它,好歹也能防身?!?p> 盛浩元提著槍,嘩啦上了膛,放在手里舉了兩下,“十年沒摸槍了,今天正好找找手感。”
他拍拍路燃,“快走吧,別回頭?!?p> 路燃重重嗯一聲,收拾好東西,弓起腰,作起跑狀。
這邊,盛浩元徑直提槍出去,他咬著牙關(guān),臉上露出藐視一切的輕蔑笑容,“狗日的,來找老子??!”
一串子彈掃射出去,將地板、墻壁打出參差不齊的彈孔,木屑亂飛,彈殼啪嗒嗒摔到地上,敲出悅耳的金屬脆響。
路燃在槍聲響起時邁長步跑出去,他沒有回頭,踩著槍聲奮起直追,找到地下室入口鉆了進去。
地下室散出陳舊腐朽的霉味,路燃打開手電,打量著眼前的景象,一條漆黑狹長的地道直通深處,身側(cè)是胡亂堆放的桌椅,頭頂?shù)匕褰饘購棜げ粫r砸落灰土。
路燃朝地道深處摸索過去。
走了不知多久,頭頂?shù)臉屄曂A耍瑲夥赵俅蜗萑朐幃悓庫o中。
再穿過狹長地道后,地下空間豁然開朗起來,前方甚至出現(xiàn)岔路,分別通往三個不同方向。
路燃一時有些琢磨不透,他仔細看了看三條道路,靠右的小道被人用粉筆做了個小小的三角記號。
于是他舉著手電往右邊走,地道昏暗,甚至有幾處潮濕的水洼,電光僅能照亮身前一小片區(qū)域。
突然,后面響起極輕的、啪的一聲水響,是腳步踩在了水面上。
吧嗒、吧嗒,富有節(jié)奏感的腳步聲從身后地道里漸漸逼近。
路燃警惕的摘下腰間手槍,上了膛,他舉起手電往身后照去,視線里一片漆黑,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誰在那里?”路燃大聲問道。
這一喊,腳步聲戛然而止,像停止了動作。
許久,腳步聲不再響起,也沒給予任何回應(yīng),路燃正要再喊話時,那邊響起了聲音。
“是我。”
盛浩元的聲音。
路燃舒了口氣,“是你啊,我還以為異鬼追來了,你剛才怎么不出聲啊,嚇我一跳?!?p> 那邊的狀態(tài)似乎不太好,“怕聲音把它引來,所以就悄悄跟著了?!?p> 路燃哦了聲,“你怎么樣,受傷沒有?”
他朝盛浩元那邊走過去。
“站住,別過去!”
另一道聲音在路燃耳畔響起。
路燃扭頭,看見另一側(cè)走道出現(xiàn)一道模糊的影子。
這也是盛浩元的聲音,影子身材也像極了。
路燃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左右為難起來。
一個在左手邊,由地道過來的方向,另一個在右手邊,走道盡頭的方向。
“你左手邊是假的,它是異鬼假扮的,它在模仿我說話的聲音,不要相信!”右手邊的盛浩元勸阻道。
“你那邊那個才是假的,不要被異鬼蒙騙,快過來!”左手邊的盛浩元也在喊。
“薩珊騎兵團是在哪場戰(zhàn)役戰(zhàn)敗的,有多少人犧牲?”
“北西伯利亞雪原阻擊戰(zhàn)中,薩珊騎兵團人人奮勇當(dāng)先,滿甲6700人,戰(zhàn)死6699人?!?p> 兩邊的兩個‘盛浩元’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路燃頭疼起來,這怎么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右手邊那個盛浩元,無論對方是真是假,龍血都在那邊,沒理由扔在那里。
就在他起步后,兩邊的盛浩元都沒了動靜,像都隱入黑暗中。
一路沒有見到盛浩元,也無異鬼,路燃最終抵達一扇由黃金打造而成的房門。
一把金色門鎖掛在上面,鎖面被手電照出妖艷的光澤。
路燃從兜里摸出金色十字鑰匙,插入鎖孔,剛要扭動時,他的眼皮抖了下。
門上緩緩浮現(xiàn)一行血紅大字:“God stops here。(上帝止步于此)”
路燃沒有理會,用力一擰鑰匙,金鎖啪嗒一聲打開,摔在地上。
黃金門吱剌剌打開。
一股摻雜著血水、死尸與腐爛的腥臭氣味撲面而來,狠狠惡心了路燃一把。
幽暗的空間被手電照亮,墻角有幾盞燈燭,路燃打了幾次火機,火都莫名熄滅了。
就在他煩躁得快要摔掉火機時,終于將蠟燭點燃了。
這是一間類似囚室的密閉空間,地面濕漉漉的,不知道是血水還是海水的液體在地面肆意涂抹著,墻壁刻滿了詭異符號與神秘圖騰。
這里像某種祭祀儀式的祭壇。
抬起頭,路燃看到一座巨大的棺材懸在上方,棺材四面八角各自被鎖鏈牢牢拉扯住,如同一個被束縛的囚犯。
當(dāng)他視線再次下移,去看壁畫時,手電一照,眼前昏暗處驀然出現(xiàn)一具周身纏滿黑霧的無臉者。
它似乎已等在那里多時,朝路燃發(fā)出恐怖的笑聲,“找到你了喔……”
這聲音與盛浩元的一模一樣,但很快,它的另一句話又令路燃感到毛骨悚然,“等了這么多年,這扇黃金門最終還是向我敞開,龍血還是屬于我的!”
這是模仿了路燃的聲音開了口,路燃既驚又恐,異鬼不知道是通過什么途徑學(xué)得人說話,哪怕最熟悉的人也聽不出任何破綻,模仿得惟妙惟肖。
“既然你覬覦這滴龍血,干嘛不自己進來拿,非要等我?”路燃有些不解。
旋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路燃猛一拍腦門,“對了,黃金,你們害怕黃金,所以始終接觸不到金鑰匙和黃金門!該死,被牽鼻子走了一道兒!”
“要不然怎么叫愚蠢的人類,你們這類低維生物永遠擺脫不了被愚弄和奴役的命運,乖乖接受死亡吧?!?p> 似乎不想過多廢話,異鬼從黑霧里走出,它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孔直勾勾盯著路燃,隨后,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