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清風(fēng)吹入殿內(nèi),窗下的吊蘭依舊清雅,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昨日晚膳時,不是往常由小太監(jiān)默默把食盒放在門口,而是浩浩蕩蕩御駕親自來竹茵苑為她傳晚膳,一國之君細心溫柔地布菜,體貼地寒暄問候。
若是沒有那些曾經(jīng),她一定會覺得很幸福吧?
他不言,她也不語。兩人靜默地用膳,直到她放下雙箸。
“皇上找我有何吩咐,如果沒有,我先告退了。”她眼里淡漠的眼神,好像沒把他放在心上。
“阿媛……”
她溫和而有力地打斷:“皇上,我姓何,名紫若,您喚錯了?!?p> 他稍一遲疑,隨即說道:“何明手上還有半塊兵符,你應(yīng)該知道在哪里,怎么拿到吧?”
她沉默良久,他見她不回答,急言道:“你有什么條件朕都可以答應(yīng)你。”這是一國之君的承諾,她卻嗤之以鼻。
“阿煜,我希望,此生此世,與你不復(fù)相見?!?p> 數(shù)日后,因謀反兵敗而入獄卻連日來精神無一絲受損的何明在看到何紫若和她手里的兵符的那一刻,終于頹然倒地。
“紫若……你怎么能……你明明知道……”
“父親大人,你說得對,活人永遠斗不過死人,我永遠都斗不過董宣儀?!?p> 一旁的獄卒恭敬地提醒:“媛妃娘娘,時間到了。”
他一臉不敢置信,只聽得她依舊冷漠地聲音傳來:“父親大人,保重吧。”說罷,決然轉(zhuǎn)身離開天牢。
媛妃,是他曾經(jīng)賜封她的份位,那時,他對她萬千寵愛,每每親昵地喚她阿媛,那是她的小名。以媛作為封號,他說,那是他對她的承諾,那是他想珍惜她一生一世的證明。
他果然信守諾言,派人將她送出宮。馬車漸漸遠離京都,路上一片喜慶之聲,想必是有什么舉國慶典吧。
“羽然,今天是什么喜慶之日啊?!彪m然就要走了,還是不自覺地問了問。
“儀妃娘娘今日封后?!?p> 呵,儀妃,她就是自己噩夢的開始,她奪走自己全部的寵愛。仍清楚地記得,那晚她氣急敗壞地闖入他的寢殿,卻看到他伏在她身上親昵地喚她“阿媛”,眼神迷離地望著他裱在墻上的畫像,畫中的女子與他身下的女子竟有八九分相似。
原來如此,原來他每每深情喚出的阿媛,根本不是她,他想珍惜一生一世的也不是她。
“呵,終于還是她啊,董宣儀在天有靈不知會怎么想呢?是高興自己的姐姐得了幸福還是恨皇上背叛了她呢,她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名分就這么給了她庶出的姐姐?!?p> 此時,她胸中郁結(jié),頓時生生吐出一口血來,嚇壞了一旁的羽然。
“娘娘,你怎么了?”
她也不擦血跡,抬頭道:“蕭煜不是要兵符嗎?他不是說我知道怎么拿到兵符嗎?沒錯,就是用我的命。的確,他用來放兵符的密室只有我才可以打開,也只有我可以進入,但何明為了防我背叛他在兵符上下了蠱,離開密室之后只要我將兵符交予他人,就會萬蟻噬心之痛,流盡全身的血而死?!?p> 羽然雖是一般侍衛(wèi),他和皇帝一起長大,素來親厚,知道這位媛妃娘娘對皇上的重要性。此時也顧不得皇帝的命令,趕忙將馬車掉頭,返回京都。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躺在一個寬大溫暖的懷里,是他嗎?是不是他也不重要了,不是嗎,他已經(jīng)是別人的丈夫,而她,馬上就會死了。
感覺到懷里的她動了,他欣喜萬分:“阿媛,你終于醒了?!?p> “皇上,我說過了,不復(fù)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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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一臉漠然,皇帝倒一時不敢多說什么。何紫若自己起身,竟覺得身子無恙,或是回光返照吧。
皇帝只能靜靜跟著她,她倒也沒有再阻攔,或是不在乎了吧。
她走了很久。
那些地方,他都記得,是他們在一起相愛兩不疑的時候。
可惜,她與他終究錯過。
他守著她,即便她除了吃和睡,根本完全不理他。
她的病情沒有惡化,但她只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直到——侍衛(wèi)來報,已經(jīng)按照他的旨意將皇后送去冷宮。
何紫若終于有了一絲反應(yīng)。
她問:為什么。
他平靜地說:“我從來沒有愛過董宣儀,當年董宣儀落水而死,是我親手把她推了下去,至于寵愛她姐姐,只不過是要董將軍以為我沉溺于他兩個女兒的溫柔鄉(xiāng),放松警惕而已。”
她冷笑:“皇上果然是好手段?!?p> 就像對付何家一樣。
可是——他唯一算漏的是他對她動了真心。
他說;“何明已經(jīng)官復(fù)原職,只要他交出解藥。”
她不用死了。
可是她的情緒沒有任何變化。
董宣儀為什么會死,自然不過是聽到了他什么秘密。
這幾天,他把他所有的籌謀,所有的秘密都講給她聽,他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可是她就是毫無反應(yīng)。
直到——
何明回到侯爵封地,然后割據(jù)一方。
何紫若說自己想出宮散散心,然后她——
消失了。
不用想也知道她去哪了。
原來她根本沒有中什么蠱,這一切都是她和何明演的戲。
阿煜,你騙過我,如今我也騙你一次,從此我們互不相欠,永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