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不自知的無力感
“房子問題？和女生鬧矛盾了？”
林然：......
“是關(guān)于外婆的，青山路這套房子是外婆和外公購買的吧？”
“那當(dāng)然，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母親笑著嘲笑林然，好像嘲笑兒子是她的專屬特權(quán)，不享用就是浪費權(quán)利。
“房產(chǎn)證上就是外公和外婆的名字嗎？有沒有其他人的名字之類的？”
“你在想什么呢？你就只有一個外公和一個外婆，難道還有第二個？”
林然正想著下句要怎么說，母親又開始自言自語：“你是不是有結(jié)婚對象了？”
“啊？”林然詫異。
“男人考慮房子的事情除了結(jié)婚還能是什么？你如果結(jié)婚，這套房子給你做婚房應(yīng)該是可以了吧，101可是可以開店鋪的啊，你如果不想住了就租出去問題也不大。不過——”
“老媽在說什么呢？你兒子沒人要?！惫陋毟星那呐郎闲念^，別說結(jié)婚了，就連找一個女孩子交往的想法林然都根本沒有，這幾年滿腦子都是寫書，雖然也成為了宅男一員，可是宅男的興趣愛好在他身上幾乎沒有。
讀書，寫書，讀書，寫書，無限循環(huán)的每一天，搬到老房子以后更是如此。
沒有辦法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林然很抱歉，但是死性不改。
“我兒子怎么會沒人要，你小時候啊，喜歡你的女孩子很多很多，還記得那個彈鋼琴的幽幽嗎？前幾天我還遇到她媽媽呢，說女兒馬上要結(jié)婚了?！?p> 母親的話題離不開結(jié)婚、女朋友以及和女朋友結(jié)婚，林然只能硬著頭皮將話題重新引回房子的事，“媽，你剛才說不過什么？”
“誒？哦！是這樣的，你祖母臨死前跟我說過一件事，她說青山路的房子無論如何不能賣掉，還說一樓除了自己開小書店之外，絕對不能出租給其他人。對了，媽媽正要問你呢，你自己的書都搬完了吧？”
“嗯，搬完了，但是還沒有整理，全都堆在地上。”
“你的書也有一萬多本吧，我看到那些就渾身不舒服，就好像在公園里鍛煉久了，碰哪哪疼，點哪哪酸?！?p> “你一本也沒幫我搬，都是我自己一車一車帶過來的，媽媽說什么風(fēng)涼話呢?！?p> “現(xiàn)在不都是看電子書嗎？老林上周還買了一個十寸的大平板，花了三千多塊錢，說看書舒服多了，也不會脖子疼，最搞笑的是，還是個黑白屏的，你說你爸爸是不是特別敗家?！?p> “那他賺錢的時候母上怎么不說？那個黑白屏是墨水屏，總是用手機看微信讀書對眼睛不好，老爸上班之余也就看看書，這點愛好媽媽不至于也要管著吧。”
“你就幫著他說話吧，我也懶得管你們，要是我喜歡看書——害，不說這種不高興的事，繼承小書攤什么的我才不要呢，對了，老袁房子里的書呢？”
“你不會是想要賣了吧？我聽舅舅說，外公沒了的時候你打算把他的書全賣了?！?p> “怎么說呢，我不喜歡書呆子，也不希望你總是埋頭讀書，多出去玩玩，你們年輕人不是有很多娛樂活動嗎？為什么林然就喜歡宅家里看書呢？媽媽這也是為了你好?！?p> “不是有別的什么原因嗎？比如母親也是完全不能看書的人，一看到書就渾身不舒服那種?！绷秩豢傆X得母親似乎故意隱瞞了什么，說話的語氣和平時有些不同。家人之間是很難撒謊的，一點點情緒變化都很容易被察覺，袁海芳又天生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
“哪有什么原因，讀書不是壞事，整天讀書就有些過分了吧?！?p> “媽媽回家能把房產(chǎn)證拍給我嗎？我想看看?！?p> “哦，證明你有房子嗎？哪個女孩現(xiàn)實到這種程度需要檢查男朋友的房產(chǎn)證？不會是懷疑你拿租來的房子說成是自己的吧?！?p> “媽！你不寫小說真的是浪費才華?！?p> 袁海芳大笑，熱鍋里倒進(jìn)蔥姜和油，暖得不知人間冷暖的笑聲，母親嬌生慣養(yǎng)長大，不愛讀書，外婆常說叫你母親讀書還不如叫一直貓讀書呢，她只喜歡她的唱歌、畫畫，送到文工團去最適合她了。
“拍給你可以，有個條件。別想著二手書攤的事，那生意養(yǎng)不活你自己?！?p> 林然只能答應(yīng)，他也從來沒想過開書店，外公和外婆從老房子搬到青山路之后原本經(jīng)營過的書攤也成了林然回憶里的一塊豆沙糕，兒時的記憶漸漸模糊，如今滿世界各式各樣的蛋糕，西式黃油和小麥粉的香味，豆沙糕的味道誰還能記得多少。
如今小書店想要賺錢更是不易，大家都網(wǎng)上買書或者購買電子書，實體書市場都難以振興，何況私人小書店呢？
就連在上海開了二十多年的漢源書店幾年前也只能歇業(yè)，林然沒有猶豫，答應(yīng)了袁海芳。
——
食物香味尚未散盡的夜晚，林然已經(jīng)收到袁海芳發(fā)來的產(chǎn)證照片，上面清楚寫著祖母一人的名字，沒有第二個人，甚至連祖父袁陽的名字也沒有出現(xiàn)在產(chǎn)證上，也沒有附加其他有關(guān)房產(chǎn)所有權(quán)分配問題的協(xié)議書，更沒有公證機構(gòu)的公證文件，簡單說，房產(chǎn)證清清楚楚說明了一個事實，房子是林然家的和于夏沒有半點關(guān)系。事實如此明確，于夏手上擁有一把鑰匙也是事實，唯一的疑問也就是這把鑰匙。
林然不忍心開口，猶豫再三，還是想要把產(chǎn)證的事告訴于夏。
“今天我拿到這套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證明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產(chǎn)證嗎？我不需要看?！庇谙耐耆珱]把林然的話當(dāng)一回事。
“你要知道我完全不需要在產(chǎn)權(quán)證這種問題上作假，如果去警察那里調(diào)查最多就是浪費一天時間，也總能證明清楚。”
“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達(dá)成協(xié)議?！迸⒌皖^，瞬間淚眼盈盈。
“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贝颐忉專趺凑f都很不禮貌，明明自己提起房產(chǎn)證的事就是要趕于夏離開，話說出口，又覺過分。
林然想到村上春樹曾寫過的一種人的精神狀態(tài)——處在一種不自知的無力感之中，林然暗自思忖，或許是因為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