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嗯？有蚊子？

　　天邊泛起魚肚白。

　　這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了。

　　張府門口，眾人辭別。

　　就連張夫人也出來送別眾人了，自張丹凰化作的厲詭死后，她就從瘋癲中恢復(fù)過來了。

　　王守真道長說，那是因為張夫人天生有陰陽眼，屬于極陰體質(zhì)，厲詭張丹凰能輕易地控制住她，影響其心智。

　　現(xiàn)在詭物已除，張夫人才能逐漸回復(fù)清明。

　　不過剛經(jīng)歷了喪夫喪女之痛，張夫人精神受到重創(chuàng)，身體也是虛弱不堪，所以感謝過王守真等人后，就被攙扶著回去了。

　　沒人注意到，張夫人眼底深處，泛起一絲幽冥綠火，轉(zhuǎn)瞬不見。

　　張圖司對王守真千恩萬謝，許諾說以后定會給云霞觀供奉更多的香火錢。王守真恢復(fù)高人本色，淡淡地說，量力而行即可。

　　最后，王守真二人跟葉楚告別時，王守真心情有些復(fù)雜。

　　他很難說清楚自己對葉楚的感覺，有輕視，有自卑，有嫉妒，有感激，還有憎惡。

　　以及一絲絲的……欣賞？

　　他此行的最大收獲是，通過葉楚，徹底認清了自己。

　　“葉兄，咱們就此別過！”最好再也別見了。他在心里補充道。

　　葉楚走遠了。

　　鄭守紛盯著葉楚遠去的背影不肯離開。

　　王守真悲從中來，他和師妹這么多年的感情，經(jīng)歷了生死，都比不上認識不到一天的小白臉么！

　　“師妹……我們說好同生共死的呢……”

　　“好啦好啦！”鄭守紛不耐煩道，“師哥你別吃醋了。我不會拋下你啦！”

　　她眨著星星眼，“葉公子就像那天邊的一抹云，我不能，也不愿去觸碰他，留在心里成為美好的想象就可以了……”

　　她看了眼王守真的餅?zāi)?，嘆了口氣。

　　“我明白的，只有師哥你，才是我能擁有的現(xiàn)實??！丑是丑點，好歹算是可靠，是個過日子的人……”

　　王守真破涕為笑。

　　這結(jié)果……倒也不壞。

　　“師妹，咱們回觀里吧！”

　　……

　　葉楚懷揣五十一兩巨款，回到了客棧。

　　他滿心歡喜，從未有過哪次，像今天這般滿足。

　　他大致估算了下購買力，這五十一兩……差不多相當于前世兩萬多塊錢了。

　　僅僅是隨手滅掉一個小鬼，就能有這么多錢！

　　當然葉楚清楚地知道，他這是沾了云霞觀的光了。也就只有云霞觀這樣的大平臺，才會有人出高價委托。

　　自己也要努力，壯大名聲，努力賺錢呀！

　　這樣就不用為吃穿用度發(fā)愁了！

　　葉楚請店小二幫忙，找了間位于鎮(zhèn)郊的便宜房子租下了?？偛荒芤恢辟囋诳蜅０?。

　　他打算在岜堰鎮(zhèn)多盤桓一段時日。原因有二。

　　一是他還未找到那位御劍女仙子所說的，厲害的“大妖”，他怕哪天大妖復(fù)又出現(xiàn)，危害到附近的鎮(zhèn)民。

　　二是他才剛剛解決了一件委托，正是打響名頭的時機，應(yīng)該留下來再多解決幾件委托，累積名聲，以及多賺些錢。

　　等有一定積蓄后，再考慮離開這里，開啟新的歷程。

　　葉楚現(xiàn)在對錢很是看重。他再也不想過那以前種餐風(fēng)露宿的日子了。

　　吃了整整三百年的野菜野果，終于能夠吃到人類的美食后，葉楚的生活標準就拔高了。

　　很快的，鎮(zhèn)里就傳開了，新來了一位年輕帥氣的修士，接受一切委托。

　　張府的命案，就是他幫忙偵破的。

　　大部分人都挺好奇的，畢竟據(jù)見過那修士的人都說，有沒有真本事不知道，但是帥是真帥。

　　略微有些名氣的葉楚，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果然又接到了幾件委托。

　　不過都是些小委托，因為委托人是普通鎮(zhèn)民，沒什么錢。

　　于是乎，這些天，葉楚完成的委托一共有：趕跑了一只鼠精；在后山墳頭剿滅了幾只燈籠怪；幫隔壁的胡大爺補好房頂；以及替鄰村李大媽找走丟的貓。

　　收入一共是：一百三十三文銅錢；一小袋干囊；一筐新鮮時蔬，里面有黃瓜，番茄，土豆，蘿卜等；以及李大媽承諾給他討個漂亮老婆。

　　葉楚對此很滿意。

　　當然除了討老婆那件事。他婉言謝絕了。

　　身為現(xiàn)代人的他，遵從自由戀愛。而且現(xiàn)如今實力尚顯“弱小”，娶妻之事并未在葉楚的計劃之內(nèi)。

　　幫鎮(zhèn)民完成這些委托，對于葉楚來說，跟那次去張府家解決厲詭，沒什么不同。

　　都是一劍的事。

　　雖然報酬不多，但葉楚并不在意。他本來就明白，張府那五十兩，是偶然得之。努力工作掙來這百十來文，才會是今后的常態(tài)。

　　心態(tài)超好的葉楚，幫助鎮(zhèn)民們解決一件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委托，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逝。

　　……

　　是夜。

　　萬籟俱寂，月牙如鉤。

　　在這夜色中，葉楚租的屋子里，忽然闖進來一個不速之客。

　　那人一襲黑衣，身形瘦長，面容枯槁，臉頰凹陷，一副將死之勢，眼睛卻炯炯有神，泛著幽冥綠光。

　　他沒從門進來，而是從窗戶“滑”進屋內(nèi)的。

　　就像是全身沒有骨頭般，蠕動著“滑”進來的。

　　滑進來后，他沒有用手撐地，身體就筆直地立起來，脊柱幾乎垂直彎折，卻能柔順地發(fā)力。

　　如同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牽引著他，將其生生“提”了起來，而后立住。

　　那人瞇著細長的眼睛，咧開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他牙齒的樣子十分驚悚，呈錐狀，尖端銳利，表面斑黃。且數(shù)量眾多，比普通人的牙齒數(shù)量多了一倍有余，密密麻麻，令人望之生寒。

　　“閣下可是葉楚？”

　　那人發(fā)出“沙沙”的人聲，聲調(diào)極其怪異刺耳，沖角落處床鋪上臥著的人影問道。

　　葉楚處于熟睡中，迷迷糊糊聽到好像有人問他話，下意識回道：“……是……我……”

　　“如此甚好?！?p>　　那人陰冷地笑著，“我是來取你的狗命的?！?p>　　葉楚依舊在睡夢中，“為……什么……”

　　“想知道為什么？”那人細長的眼睛中閃過一道陰翳，“誰讓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呢。等下地獄后，你自行去問閻王吧！”

　　話畢，那人的身形開始拉長。

　　清涼如水的月色下，那人的身長竟然拉長為之前的數(shù)倍，衣服被撐碎，露出里面紫黑色的一節(jié)一節(jié)的身體，以及身體兩側(cè)的……

　　……觸腳。

　　觸腳足有幾十對，密密麻麻，不停亂動著，移動著長長的軀體盤旋起來。

　　觸腳敲擊在地面，發(fā)出連成一串的“噠噠噠噠”響聲。

　　現(xiàn)出原形后，那人撐滿了整個小小的租屋，全部身體都化作了一只巨型蜈蚣，無數(shù)觸腳亂舞著，只剩下一張臉還維持著人型。

　　那“人”噠噠噠噠地爬到葉楚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嗤笑了一聲。

　　“還在裝睡，被嚇得不敢起身了么?！?p>　　葉楚迷迷糊糊：“……嗯？”

　　那人裂開的嘴角兩邊，探出一對黝黑油亮的巨大鉗子，鉗刃銳利，泛著紫光，浸滿了毒汁。

　　“放心，我的毒液會讓你瞬間斃命，不會痛的?！?p>　　而后，那人張開鉗子，就朝著睡夢中的葉楚一口咬下！

　　葉楚呢喃著夢話：“別……別鬧……”

　　仿佛在驅(qū)趕蚊子般，他隨手揮出一巴掌，卻不小心準確地命中了撲擊下來的蜈蚣臉部。

　　蜈蚣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只感覺到一股沛然巨力，整張臉都被扇得變形了，頸椎根根寸斷，連頭帶軀體一起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

　　他不受控制的身體將屋頂撞破一個大洞，去勢疾如流星。在半空中時，那一節(jié)節(jié)身體就龜裂開來，殘肢飛舞。

　　轉(zhuǎn)瞬間，偌大的蜈蚣妖物就消失在這夜空中，被扇飛到不知幾百里外的地方去了。

　　與此同時，葉楚猛然驚醒過來！

　　他是被屋頂破碎的響聲震醒的。

　　睜開眼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地狼藉。

　　他愣了足足有半刻鐘，看著滿地瓦片和碎石，以及頭頂那個可以直視夜空的大洞，整個人化為雕塑。

　　“我又夢游了么？還是說有隕石砸我家里了？”葉楚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怎么好像聽到，有人說要殺自己？

　　大概是做了噩夢吧。嗯。一定是這樣。

　　葉楚呆呆地盯著屋頂?shù)拇蠖窗肷?，忽然悲從中來?p>　　“這可是我租來的房子啊……修復(fù)得花多少錢啊啊啊啊?。?！”

　　寂靜的夜里，葉楚的悲鳴聲傳出去了好遠，久久不散。

　　……

　　次日。葉楚請來工匠，修繕瓦房。

　　他的心在滴血，光這一項工程，就花去了他十兩銀子。

　　可又不能不修，總不能砸了人家的房子，就卷鋪蓋跑人吧？

　　修好房子后，葉楚又跑去藥店，開了點安神助眠的藥物。

　　他把房子損毀的原因，歸結(jié)為自己夢游失手所為了。為了治好失眠，只好吃點藥了。

　　以后萬萬不能夢游了。主要是這銀子經(jīng)不起這般消耗呀！

　　……

　　與此同時。

　　岜堰鎮(zhèn)外數(shù)百里處。

　　叢林深處，某顆參天古樹的枝杈間，掛著一個身材頎長，衣不蔽體的枯瘦男子。

　　這名男子遍體鱗傷，胳膊和腿都以一個奇詭的角度彎折著，很明顯是骨頭斷了。

　　他的脖子也折了，腦袋耷拉著，一邊的臉頰紅腫得驚人，嘴角和下巴處滿是污血。

　　他眼睛閉著，眼皮卻在劇烈地跳動著，太陽穴處鼓起青筋。

　　有鳥兒靠近這個異物，見其沒有反應(yīng)，膽子更大了些，在他身上蹦來蹦去的。

　　過了不知多久，那人身上涌出黑霧，漸漸在整個身體的周遭散開。鳥兒畏懼那黑霧，飛走了。

　　黑霧逐漸凝實，最終化作一個黑繭，將那人完全包裹于其中。

　　黑繭表面，偶爾有淡淡的紫光流動。

　　時間如白駒過隙，就這樣過去了兩日兩夜。

　　終于在某個時刻，太陽收起最后一絲余霞后，黑繭一端破開一隙裂縫，內(nèi)里有紫黑色的光芒涌出。

　　紫黑光芒愈發(fā)強盛，自那裂隙處，更多裂痕爬滿黑繭表面，紫色光芒驟然爆發(fā)開來。

　　叢林深處亮起一瞬，很快又黯淡下去。

　　光芒散盡，黑繭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站在古樹枝杈上的黑衣男子。

　　他身材頎長，面容枯槁，正是那晚，前去刺殺葉楚的蜈蚣妖人。

　　他雖然身體骨折都恢復(fù)了正常，可仍身負重傷，顯得有些虛弱的樣子。

　　黑衣男子飛身躍下樹，落地時竟然有些不穩(wěn)，令他對于自己受傷之嚴重，都暗自驚異。

　　他想了想，手腕翻轉(zhuǎn)間，便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枚千里傳聲符，結(jié)印激活了符文。

　　片刻后，符文傳來一個冷漠男聲：“吳鉗么，為什么要聯(lián)系我。我不是說若無必要，不要打擾我么！”

　　那蜈蚣妖人的名字就叫做吳鉗。聽到這話后，他臉上閃過一絲恨意，但語氣卻一如往常。

　　“我失敗了?！?p>　　傳聲符那邊的男聲詫異?！班牛磕闶×?？你不是剛剛突破到了還丹期嗎，還收拾不了幾個云霞觀的臭道士？”

　　吳鉗啞聲道：“我沒去找云霞觀的麻煩……我先要宰掉的，是一個叫做葉楚的修士?！?p>　　“葉楚？那是誰？”

　　吳鉗道：“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不過據(jù)說癡魅死的時候，他也在現(xiàn)場，還砍了癡魅一劍?！?p>　　傳聲符那邊的人不以為意?！熬褪钦f，癡魅的死，有他一份唄。所以呢，那個叫做葉楚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么？”

　　“并沒有?！?p>　　“并沒有？”傳聲符那邊略感驚訝。

　　吳鉗恨恨?！笆堑摹Ｎ胰サ侥羌一锏淖≈?，正要干掉他時，不小心遭到了暗算！”

　　“暗算？”

　　“沒錯。忽然不知從來而來的巨大沖擊，將我一舉擊飛了！我差點命都丟了！幸好我本體的殼硬，加上不是妖丹直面受創(chuàng)，才撿回一條命來?！?p>　　傳聲符那邊沉吟了一會?！翱辞宄钦l偷襲的么？”

　　吳鉗握緊拳頭，滿臉恨意：“定是云霞觀那幫臭道士無疑！這片地域，能有實力重創(chuàng)于我的，除了他們，沒別人了！”

　　傳聲符道：“可據(jù)我所知，即便是云霞觀觀主，實力也不及你吧……”

　　吳鉗道：“那都是之前的老黃歷了，誰知道現(xiàn)在他突破到了什么境界。你想想，癡魅的實力也不弱，卻連求救信號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殺死了，按云霞觀主以前的實力去推算，他辦得到么！”

　　傳聲符頓了一下，“也是。”

　　吳鉗道：“傷我的力道之大，絕非人力所為，療傷的這段時間我回想了下，只有十余人提前布置好的陣法，才能在不引起我警覺的前提下，重創(chuàng)于我。那幫云霞觀的牛鼻子，竟然設(shè)計陷害我！而那個葉楚，無非是個誘餌……”

　　傳聲符打斷道：“可他們怎么知道咱們的目標？”

　　吳鉗道：“可能哪里走露了風(fēng)聲吧……為了召喚尊主，你近些日子手上人命也不少，也許不小心留下了紕漏……”

　　“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吳鉗目露兇色，“犇左德在你那兒吧？讓他過來協(xié)助我。待我養(yǎng)好傷后，我要回去岜堰鎮(zhèn)，把葉楚和云霞觀那幫臭牛鼻子，一網(wǎng)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