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賀洛山
風(fēng)爻域東西南北中五境，東境以步風(fēng)兩家共同管轄，西境以太上紫極宮一家獨大，南境以頌谷和歸墟門兩強并存，北境以岳家與滄瀾宗互相掣肘，中境以宋家和百里家結(jié)盟而立。
賀洛山位于北境的西南方位，與中境接壤，按照就近原則，隸屬于中境宋家管轄，而非隸屬北境岳家與滄瀾宗。
年初，賀洛山天降異象一事傳遍了風(fēng)爻域，只是礙于宋家勢大，旁人不敢言語加之，但私底下前往賀洛山探尋的人不在少數(shù)。
鑒于此況，宋家掌鳴院的主事之一的元嬰修士頤和真君領(lǐng)令，在宋家挑選了兩名金丹修士和十八名筑基修士，組成探尋隊伍，前往賀洛山。
宋知沐便是兩名金丹修士之一，在掌鳴院是一名尋常事者，此次前往賀洛山是為了積累功績，爭奪主事之位。與其他五院不同，掌鳴院司戰(zhàn)，七成的事者皆是修為高戰(zhàn)斗力強之輩，這也造就了誰也不服誰，憑本事說話的規(guī)矩。
比起宋長樂是登玄院培養(yǎng)的未來執(zhí)掌者之一，宋知沐在掌鳴院不過是無名小卒，別人頂多會給他加上一個登玄院下一任院長的長子的標(biāo)簽，他在掌鳴院無人照應(yīng)，想要升遷太難。
要知道修士筑基后，壽命有兩百年，金丹后有五百年，元嬰后有一千年，依次五百年迭加至返虛，大乘后有五千年，悟道后有上萬年。
大多時候，修士的時間是漫長的。所以六院的事者眾多，能當(dāng)上主事的事者不足兩成，從主事升到司簿不足一成，再往上便是少院長和院長了。
事者太多，主事的職位太少，競爭激烈，有的修士當(dāng)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事者，如此熬資歷者比比皆是。
可宋知沐不想這樣，對于一個風(fēng)華正茂的年輕人來說，這太難。
僅僅三個字，便足以讓他毫不猶豫地拋棄安逸，就譬如這次的賀洛山之行，無人知道天降異象是機遇還是風(fēng)險，所以需要先頭部隊去查明情況。
賀洛山多被蒼木覆蓋，妖獸眾多，是修士歷練的必去之地。宋家對賀洛山雖有管轄權(quán)，卻并沒有擁有權(quán)，是以先頭部隊遇到的危險可能是妖獸，也可能是修士。
大多時候宋家的名號是好使的，可有些時候也是催命符。
近來風(fēng)爻域中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在賀洛山，有人想要渾水摸魚，殺殺宋家的氣焰也是極有可能。
畢竟，世家不是鐵板一塊，宋家壟斷最為炙手可熱的丹藥買賣已有數(shù)千年，眼紅的人怕是遍布風(fēng)爻域，便是那最不差錢的太上紫極宮也是虎視眈眈，這年頭沒有誰會嫌靈石多燙手的。
宋知沐前去賀洛山時，帶足了丹藥和陣盤，宋簡白甚至在他身上設(shè)下禁制，就怕他在賀洛山出事。
“賀洛山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宋矜歌到底是問出了心底疑惑，眼睛一直在宋知沐身上打量著，怕他是表面無礙，內(nèi)里卻受了傷。
宋知沐好聲解釋道：“哎呀你就別看了，我沒事，真的一點事都沒有，元嬰以下都沒事。只有頤和真君受了重傷，現(xiàn)在還躺在掌鳴院的回春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來?！?p> “昏迷不醒，竟受傷如此之重？”宋矜歌敏銳地聽到他說元嬰以下都沒事，心底生疑，愈發(fā)好奇不已，“那大哥你是幾時回來的？”
“回來快七天了，不過院長要我們把賀洛山所發(fā)生的事情都要一一告知，還請了虜弈院的那幫人。你也知道，他們都是老學(xué)究，能逮住一個小問題死不松口，我們都快被這群人問瘋，而且一個人有問題一群人都得留下來，他們要甄別信息，不容許有差錯，現(xiàn)在才被放出來，我正準(zhǔn)備去爹哪里。咦，你來的方向不就是守一閣的方向嗎？”宋知沐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她先前四處走走的謊話。
宋矜歌苦笑，“是啊，我剛才是去了爹哪里。”
“怎么？看你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難道是被爹給訓(xùn)了？”宋知沐有點幸災(zāi)樂禍地笑出聲來，安慰道，“沒事，不就是筑基失敗，你才十四歲，又不是四十歲，再說你哥我十九歲筑基，你二哥三十歲還沒有筑基，你再放眼看看風(fēng)爻域，三四十歲筑基的修士一抓一大把，一輩子沒筑基的修士也不在少數(shù)，莫要太過在意?！?p> 宋矜歌聽著大哥的安慰，愈發(fā)覺得不是滋味。
的確，風(fēng)爻域不曾筑基的修士得有六成，像那些散修、外門弟子、小世家的子嗣筑基艱難。
有句話就是這樣說的，筑基是一道門檻，門檻前尸骨如山。
可是，筑基以上的修士卻有四成，像內(nèi)門弟子和大世家培養(yǎng)的子嗣皆是屬于這一行列，宋家長輩給的教誨就是不要跟這一行列以外的人相比較，向上看，永遠(yuǎn)不要向下看。
宋矜歌從小享用著宋家提供的資源修煉，竟然在筑基的門檻絆倒了四次，若不是沖擊筑基時曾得有一縷感知，她都忍不住懷疑自己還能筑基嗎？
且今日之事給她一種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預(yù)感，隱隱覺得不妙。
念及那縷感知，宋矜歌努力忽略掉心頭的不適，“大哥，你可知道三姐筑基了？”
“略有耳聞，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宋知沐眼神明厲，臉色擔(dān)憂，“可是有人在你面前亂嚼耳根了？”
“我倒不在乎這些，只是聽你說起二哥至今未筑基，他是三靈根，而宋未央是五靈根卻領(lǐng)先一步，你不覺得奇怪嗎？”
宋知沐點點頭，思索片刻，“許是她有什么機遇，五靈根雖難筑基，卻也不是不能筑基?！?p> “可是，她才十八歲?！?p> 一瞬間，宋矜歌仿佛明白了什么，五靈根修士是能筑基，但年紀(jì)多數(shù)偏大，宋未央如此特殊，定會引人注目。
如今修士面臨的困境是眾所皆知，門派世家都想尋找解決修士吸收靈氣速度放緩之法，像宋未央這樣的人一定會引起諸方重視，或許在她成功筑基的一刻開始，便有人盯上她了，她的一舉一動皆會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就算是宋未央拿了女主劇本，可這光環(huán)太過奪目，風(fēng)爻域的人不全是傻瓜。
倒是她先入為主了，知道宋未央筑基后就以為自己穿越的是一個書中世界，卻全然忘記了此前生活的真實。
現(xiàn)在看來，宋未央究竟是女主，還是是被放在明面上的獵物，有待考究。
“十九歲就十九歲，眼睛不要總是盯著別人表現(xiàn)出來的，也許私底下人家比你還刻苦勤練?！?p> 宋知沐說完便發(fā)覺不妥，這五靈根與雙靈根的差距，可不是五減二等于三。像他為金火靈根，可若是跟宋長樂相比較，筑基的時間雖相差甚遠(yuǎn)，如今他倆的境界卻只有一步之遙，宋長樂便能趕上自己。如此天賦令他駭然的同時也慶幸，這是他的胞妹，而不是他的敵人。
不過這樣一比較，那宋未央豈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宋知沐震驚不已。
宋矜歌看他的表情，估計也是察覺出了問題，倒不想他再去糾結(jié)宋未央筑基一事，復(fù)而問出先前疑惑：“你還沒有告訴我，這賀洛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哦，是這樣的，賀洛山的深處現(xiàn)世了一處上古大陣，我們進(jìn)去時已經(jīng)有很多高階妖修守在大陣外面，甚至還有兩名修士，看起來頗為慘烈，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已經(jīng)昏迷不醒了。聽妖修說是從大陣?yán)锾映鰜淼??！彼沃鍓旱土寺曇?，“你怎么如此好奇賀洛山的事情??？”
宋矜歌瞥了他一眼，解釋道：“不是你說元嬰以下沒事嘛，所以我就好奇怎么個沒事法。”
“也并非是沒事，這個上古大陣很奇特，我們本是一起入陣，進(jìn)到里面時被迫分開了。然后我就看見了一群小孩在拜師學(xué)藝，其他人看見的是門派弟子的日常生活。我感覺在里面待了有一年，但出了大陣后卻只有半個月，而且我們是被大陣強行送出來的，身上并無大礙，但頤和真君卻是同那兩個修士一樣渾身是血，昏迷不醒，我們喂了丹藥也沒有效果，周圍又是高階妖修，只能原路返回。”
“還有呢？”
宋知沐無奈擺擺手，說：“沒有了，就這些?！?p> “兩個修士呢？”宋矜歌心想，這兩個修士也是知情人，該不會撂在賀洛山聽天由命吧？
“呦，挺注意細(xì)節(jié)的??！他們當(dāng)然也是在回春堂里躺著??！”宋知沐忍不住夸贊道。
“本來虜弈院那幫人不讓我們說出去的，但這事捂不了兩三天就會全風(fēng)爻域的人都知道了，我們往回趕的時候，正有一堆修士往里面趕，其中有三個人，紫衣銀冠，是太上紫極宮的人。我悄悄用神識試探了一番，修為在我之上，不巧被那人給察覺，狠狠地瞪了我們一眼，倒也沒有徒生事端?！?p> 用神識試探他人，可視為挑釁。
宋知沐感嘆，“太上紫極宮可真是大手筆，這三人起碼是元嬰修為?！?p> 宋矜歌啞然，繼續(xù)詢問：“這上古大陣可是要眾人分之了？”
“不然呢？宋家也沒有辦法吞得下去??！雖然說元嬰以下沒事，但進(jìn)到大陣之中，真正能拿到東西，并且能護(hù)得住的修士需是金丹修為。這金丹期修士又不是大白菜，宋家哪來這么多人去填?！?p> 宋知沐見小妹如此在意，忍不住一番取笑，“雖有危險，也有機緣。不過連我都不敢肖想，這個大陣給我的感覺十分詭異，你休要多想，思多傷腦?！?p> “我知道了，不過你說既然是幻術(shù)，那么你們看見的景象就是假的了？”
“也有可能是真的，虜弈院的事者說我們看見的景象，可能是道衍時期的一個門派，好像是，叫什么太白門，應(yīng)該是這三個字?！彼沃逭f著說著，抬手敲了敲她的腦袋，“好了，我知道就這些了，我還要去爹那里，你要四處走走就四處走走吧，小腦袋瓜里就別想太多了！”
宋矜歌扒開他的手，悶聲回答，“那回見了，大哥。”
其實她還是有疑問的，上古大陣現(xiàn)世與天降異象有何關(guān)聯(lián)？還有宋知沐的那句宋家哪有這么多人去填，這個‘填’字，莫名讓她感到恐懼，恐怕這座上古大陣不是什么善主。
不過大哥說了是道衍時期的太白門，這條線索這么清晰，應(yīng)該能在宋家藏書里找到有關(guān)記載，姑且去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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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梧院。
宋長樂看著一地的葫蘆，不確定地向識海中的小人兒發(fā)問：“這些都是普通法寶，你確定有你所說的先天靈物？”
“我只記得是葫蘆，但不確定是哪一個，沒道理宋未央能得到，你就不能得到??？”小人兒的聲音有點委屈，她能記得的事情已經(jīng)很模糊了，甚至思維方式也被天道降至總角時期，很快她就會變成如嬰兒一樣，記憶空白。
宋長樂嘆息一聲，只得柔聲細(xì)語地安慰她。距離小人兒的出現(xiàn)，已經(jīng)有九十六天了，三天之后這份機緣就會徹底消失。
離仙的賜福，是有期限的。
“小樂樂，要不你再試一遍吧？”小人兒被哄好后，馬上躍躍欲試地提議。
“不用，我明白了。”
宋長樂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掌紋很亂，可她此刻的心境卻無比澄明。
魚已經(jīng)上鉤了。
原有的軌跡將被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