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狐貍
宋矜歌自知沒有那個本事在賀洛山這件事上插一腳,找到再多的線索也是白費功夫,為免日后念念不忘,不再繼續(xù)尋找線索而耽誤時間,離開了煙海樓。
宋家占地面積極大,說是一座城池也不為過。宋矜歌四處閑走,沿路遇見許多人,認(rèn)識的打個招呼,不認(rèn)識的頷首面露微笑,倒也沒見哪個沒長眼睛的敢湊到她面前,冷嘲熱諷一番。
所以宋知沐的擔(dān)憂是沒必要的,像那種墻頭草似的人只會在私底下說道,擱明面還要假裝感同身受勸慰上幾句。
說到底,墻頭草自己也沒多大能耐,卻極喜說人閑話。
真正得到宋家培養(yǎng)的人都是專心致志地修煉,不會關(guān)注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
在宋家,他們被稱為作成者。
作成者也分三六九等,核心和普通。
核心的作成者有如宋長樂這般天資卓越,測完靈根后就被選為核心培養(yǎng),作為登玄院未來執(zhí)掌者之一。
普通作成者就如她這般,雙靈根和三靈根的人皆在此范圍。
這種策略為宋家培養(yǎng)出來很多筑基修士,一旦筑基,壽命增加,再用一百年的時間繼續(xù)培養(yǎng),四成的人可達(dá)至金丹。
筑基是一道門檻,元嬰同樣是一道門檻。所謂筑基脫凡胎,元嬰剔凡骨,這兩者不知將多少修士扼殺在門檻前,號稱修仙雙煞,可見其厲害。
但宋家偏不信這個邪,迎難而上,用大量的資源培養(yǎng)這四成金丹,哪怕有一成的人修至元嬰,這資源就不算浪費。
一名元嬰期修士便可駐守一方,宋家的丹藥生意遍布風(fēng)爻域,靈石多不嫌燙手,缺得就是這種幫守住一方生意的修士。
元嬰壽命有千年,只要其駐守百年,培養(yǎng)其花費的資源就會十倍百倍地收攏回宋家,而且元嬰也是一種戰(zhàn)斗力,一種資源。
靠著這種不惜成本的策略,宋家一步一步登上世家之首,甚至險些有與太上紫極宮分庭抗禮之勢。
之所以是險些,是因為太上紫極宮不答應(yīng),私底下沒少還聯(lián)合其他門派打壓宋家,或許這其中還有修仙世家的首尾。只不過后來兩家做了交易,太上紫極宮出面幫宋家壟斷了丹藥買賣,算是承認(rèn)其丹藥擘首的地位,宋家則割讓勢力范圍給太上紫極宮管轄,并且明面上以太上紫極宮為尊。
宋家得到了實在的好處,太上紫極宮得到了看不見摸不著卻極有用的名聲,兩家皆大歡喜。
只有永遠(yuǎn)的利益,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
此話誠不欺我等。
宋矜歌穿過一片竹林,遠(yuǎn)遠(yuǎn)看見路中央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遒勁有力的虜弈院三字,才驚覺自己快走出登玄院的范圍。
以往到虜弈院學(xué)習(xí)《諸史相賞與論書》,教授這門課的長輩對她多為青睞,不過此人已經(jīng)升遷當(dāng)上了司簿,諸事纏身,只能結(jié)課。
她那時想弄懂風(fēng)爻域的歷史,所以學(xué)得特別用功,倒沒想誤打誤撞,得了其青眼。
事實上,風(fēng)爻域的歷史就像它每個時期的名字。
道始時期,凡人發(fā)現(xiàn)修仙之法,在摸索中前行,逐漸明白有靈根就可以修煉,并命名了修煉九境界,煉丹鑄器制符修陣等有了雛形,得以演變?yōu)槿缃竦牡さ乐鳌?p> 道衍時期,修士完善修士之法,在實踐中前行,理清靈根的區(qū)別所在,并以此為基礎(chǔ)創(chuàng)造了大量五行術(shù)法,期間還發(fā)現(xiàn)了風(fēng)、雷、冰三種變異靈根。根據(jù)修士修行的側(cè)重方向不同,命名了道修、術(shù)修、劍修和雜修四大種類,其中雜修指代丹修陣修器修符修等。
道化時期,不知因何原因,諸多功法失散,無以傳承,諸多門派沒落
道玄時期,修士重整前人之遺法,以太上紫極宮所積累最甚,一躍成為門派之首。同時一姓之族成勢,脫離門派后逐漸形成世家。
道合時期,飛升人數(shù)不足道衍時期的十分之一,門派察覺問題所在,聯(lián)手世家調(diào)查,卻無解。
水滿則盈,月滿則虧。
當(dāng)宋矜歌了解完風(fēng)爻域的歷史后,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出這八個字。以她閱書百卷的經(jīng)驗,每個修仙世界都有這種問題,在飛升人數(shù)越來越少這塊背景板的映襯下,主角的飛升就會顯得萬眾矚目,而不是平平無奇。
那么主角是誰?
她先前想到的是宋未央了,不過宋未央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眾矢之的,更像是一個幌子。
另一個主角隱藏在暗處,拋出宋未央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并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若如此,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疑惑接踵而來,困惑著人。更重要的是今日種種,太過恢詭譎怪,無端使她心頭發(fā)慌,風(fēng)爻域就仿佛偷取了她閱書百卷的經(jīng)驗,在此間逐一投映,致使她能一猜一個準(zhǔn)。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么她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卻有了這種念頭?
之前,之后,某個拐點使之產(chǎn)生變化,不再延續(xù)。
宋矜歌呼吸一窒,腦中靈光乍現(xiàn)。
某個拐點,宋未央的筑基,今日的來訪,她誤以為宋未央是女主,想搶她的葫蘆。這時候宋長樂來了,說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所以她選擇把葫蘆交給宋簡白,哪知葫蘆會裂成兩半。
再然后她離開守一閣,遇見了從賀洛山回來的宋知沐,賀洛山的變故引起她的興趣,所以她特意去煙海樓查閱書籍,得知了太白門就在賀洛山的上古大陣?yán)锩?,還有葉川的事,可惜人物傳記被人拿走了。
一環(huán)一環(huán),并沒有直接聯(lián)系,看不出是被人精心布置。
除了宋長樂的到來,太過巧合,仿佛她對宋未央的行蹤了如指掌。
宋長樂背后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僅知曉未來,還得到了宋長樂的信任。
此人究竟跟宋長樂說了什么?
眼前迷霧重重,宋矜歌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有心人所布的迷局,眼前迷霧重重讓人尋不著方向,這破局關(guān)鍵會是什么?
遷思回慮,她覺察自己似乎想差了一環(huán),深究下去,卻又一無所獲,到底是遺漏了哪一環(huán)?
神魂皆在冥思,一念靈光驟現(xiàn),宋矜歌撥開迷霧,疾步前行,將將掀起真相的面紗,肩頭猛地迎來一記重?fù)?,她?dāng)即腳步踉蹌著后退幾米,背脊撞上一棵古柏,震落了片片枯葉,那張面紗悄然消失在她的腦海中。
宋矜歌努力回想先前所思,卻如雨后湖面,波瀾無痕,再也不見真相的面紗。
憤懣的火焰填滿了她的胸腔,明明只差一點,她就能得到答案,哪料變故突然降臨,氣煞人也。她低聲罵了一句,目光尋找著罪魁禍?zhǔn)祝瑓s見虜弈院里跑出了幾個人,嘴里喊著:“快抓住它!”
誰?
宋矜歌詫異,心想莫不是她?
這時耳邊傳來呦呦的叫聲,似某種動物,她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只半米長的白色狐貍在她身側(cè)蜷成一團(tuán),狐眸泛著溫潤的水光,與她視線交匯的一剎,狐貍伸出前爪拽住她的裙角,仿佛是在求救。
“道友快出手捉住它!”
宋矜歌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在抓狐貍,于是伸手捏住狐貍的后頸,拎了起來。
奇的是這狐貍也不掙扎叫喚,還十分恬然地用舌頭舔舐自己的前爪。
此時虜弈院的人已經(jīng)停止奔跑,喘著粗氣朝她慢慢走過來,為首的一個青衫男子臉上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言辭懇切道:“多謝這位道友出手相助,總算逮到這只鬧騰的狐貍了。”
“這是你的靈寵?”宋矜歌晃了晃手里的狐貍,它放下了前爪,尾巴擺動著,看起來極為乖巧,她便伸手捧住它的脊背,抱在懷里。
男子搖搖頭,“這狐貍并非是我的靈寵,而是為掌鳴院的事者所捉,送到虜弈院辨別品種?!?p> “是啊是??!”另一個男子答道,“當(dāng)時我們見它一身白毛,眸光靈動,還以為是什么奇珍異獸,搞半天就是一只四品玉塵狐,稀有倒是稀有,只是中看不中用。司簿命我們將它送到伐昆院的妖獸坊,哪知一打開籠子它便四處逃竄,害我們一陣好找。這下好了,多謝道友捉住了它!”
宋矜歌聞言明白了幾分,這狐貍應(yīng)該是掌鳴院的人在賀洛山深處捉住的,不然也不會勞駕虜弈院的人鑒別,心下失了興趣,捧起狐貍遞到男子面前:“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喏,可別再讓它跑了?!?p> “多謝道友,這次肯定不會再讓它給跑了,我們定會……哎,小心!”
男子話音將落,宋矜歌便感覺手腕被利物刺破,流出血來。
一時愣住,視線中那狐貍抱著她的手腕,舌頭在傷口處舔舐著。
“這這這,我被咬了?”宋矜歌半天才回過神來,把狐貍?cè)釉谝贿?,拿起自己的手腕仔?xì)觀察傷口,沒有血跡,只剩兩個紅點。
而她的識海里,多了一只狐貍。
青衫男子驚詫道:“這可如何是好,它居然認(rèn)你為主了!”
宋矜歌瞠目結(jié)舌,這情節(jié)不是主角專屬嗎,怎么會發(fā)生在她身上了?
“倒是忘了四品妖獸能聽懂人言,為了不去妖獸坊竟然愿意認(rèn)主。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遇見,我們也拿不定主意,麻煩道友跟我們?nèi)ヒ娝静?,請他定奪?!?p> 宋矜歌低頭望狐貍,狐貍抬頭望她,眼眸中透出幾分狡黠,忽地弓起身體,后腿用力一蹬,撞進(jìn)她懷中,兩只前爪扒著她的肩頭,不至于滑落。
青衫男子見狀,稀奇不已:“看來道友與它有緣?!?p> 有緣?
可這也不能掩蓋它中看不中用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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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簡白看著眼前的少年,已經(jīng)長得和他一樣高了。
他明白少年的心思,不入登玄院是怕旁人說他躲在自己的羽翼下做事,更怕自己當(dāng)上院長后被人說閑話,所以他愿意去掌鳴院,當(dāng)一名小小事者,無人為他遮擋,好一點的任務(wù)輪不到他,差一點的任務(wù)要和旁人競爭。
這世間,最是難兩全。
宋簡白嘆息著,詢問一番賀洛山的事情后,柔聲安慰道:“后續(xù)之事你雖然不能參與,但這發(fā)現(xiàn)太白門所在之地的功勞是少不了的。掌鳴院向來是不看資歷,只看功績,你尚年輕,不必急躁。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抓緊時間把修為提上金丹,為娑羅秘境的開啟做好準(zhǔn)備?!?p> “爹,這娑羅秘境不是還有五十年才開啟嗎?”宋知沐不解,“我如今是筑基后期,時間充裕?!?p> 宋簡白搖搖頭,解釋道:“恐怕要提前,或許是五十年,或許是五年十年,誰也說不準(zhǔn)。自從三百年前不歸森林天降異象之后,風(fēng)爻域諸多秘境頻頻提前開啟,不知是何故,你要早做準(zhǔn)備。”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接下來我會少接任務(wù),全心全意投入在修煉上的?!?p> “你能明白就好。爹希望你能做出一番成就,但也希望你不要因此心有負(fù)擔(dān),不管怎樣你都是我的兒子?!?p> 宋知沐怔了一瞬,反應(yīng)過來后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我知道的,爹?!?p> 這時一只黃鸝從半開的窗戶飛進(jìn)來,落在宋簡白的案面。
宋知沐見狀,行禮作辭。
不歸森林一事被自己提及,宋簡白心中生起了些許波瀾。事實上,他能坐上登玄院少院長之位,有三個很重要的原因,實力、人脈和不歸森林。
當(dāng)年的他尚是金丹修士,雖擠入少院長競爭者行列,卻不怎么起眼。外院扶植的對手和院長的心腹親信,都略勝他一籌,所依仗的丹術(shù)并沒有能夠為他多加幾分,若沒有探查不歸森林天降異象這回事,他也沒有今日的地位。
想到這里,一個女人的身影浮現(xiàn)在腦海里,那是他從不歸森林帶回的女人,后來為他育下一子,就此待在后院中徹底沉寂無聲,沒了初見時的明媚好動。
他有問過女人的來歷,可沒有得到答案,女人只說仰慕于他,并將天降異象的原因毫不保留地說給自己。
宋簡白若有所思。
菠蘿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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