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靈深處最最隱蔽之處,還藏著一個聲音,那個聲音瘋狂地扭動著告訴我,它想要讓我成長,讓我褪變,讓我成為令那些曾羞辱過我的人無法俯視的存在——最最重要的是,高傲的斯特林先生臉上那傲慢的高貴的那層皮,我要親手揭下。
但,同時我又不可避免地感到矛盾,就感情上來說,我剛重生在愛麗絲的身體里的時候,是曾對布魯克先生產生過一些孺慕之情的,但隨著母親的去世,以及六年來布魯克先生對我和艾倫的不聞不問,這種感情已經(jīng)消磨殆盡了。
不管怎么看,布魯克先生去世,都是一件好事。我以為自己會高興,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地面臨布魯克先生的死亡,但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的無情程度。
當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布魯克先生那張因高燒而發(fā)紅的臉時,我想到小時候,他也曾那樣疼愛過我的事實,我無法說服自己就這樣看著一條生命消逝在眼前!
于是在猶豫了兩天后,我下定了決心——救活布魯克先生。盡管這么做,我將失去翻身作主的機會,或者說延遲得到這種機會,但我依然選擇了這么做。
不是出于愛,而是出于良知,也是為了償還原主和布魯克先生的血脈親情。
前世我跟隨伯爺爺習得一身醫(yī)術,但可惜英格蘭不是大清朝,那些藥草我根本沒法在這兒找到。
不過中醫(yī)除了藥草,還有針灸!這里當然沒有銀針,那么我只能試著做穴位推拿了。
我從來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自己會醫(yī)術的事情,因此我只能等沒人在的時候,進入布魯克先生的房間里。
好在,除了我和艾倫通常沒有人會來這里看望他,再加上他的昏迷不醒,為我的推拿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條件。
通過刺激穴位激發(fā)和提高他自己的抵抗力,再加上醫(yī)生開的藥,三天后布魯克先生的終于睜開了眼睛,燒也退了下來。
在布魯克先生未醒的這段日子里,羅絲太太的焦慮癥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她頻繁地出門去,頻繁地詢問是否有她的信件到來。
布魯克先生醒來之后,羅絲太太表現(xiàn)的簡直是如釋重負,那高興的模樣差點兒讓我忘了這些天她一次也沒去照顧過布魯克先生的事實。
就在布魯克先生醒來后的第二天,我再次去給艾倫送午餐。
期間我們談起了布魯克先生的康復,艾倫高興地說道:“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人心真是奇怪的東西,我曾為自己的冷血而愧疚,但他的康復讓我看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希望他去世,盡管那會讓我們結束目前的困境,但我仍希望他活得更久一些?!?p> 這很好,我總算沒有違背艾倫的意愿!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致的!
盡管我們失去了翻身的絕佳好機會,但這樣的選擇讓我們的心靈獲得了寧靜,我們不會在將來的某個午夜夢回,為自己曾經(jīng)惡毒的心思而愧疚,不會為自己的冷血無情而不安。
我想這比一切外在的財富和虛榮都更難能可貴。我戰(zhàn)勝了自己的心魔,抵擋住了撒旦的誘惑,這使我對自己更加滿意了。
離開牧場回家的時候,我在半道上遇見了馬車夫庫克先生,他駕著馬車從鎮(zhèn)上過來,順便載我一程。
我想到了羅絲太太的反常,便留了個心眼兒,和庫克聊了起來。
“太太有什么要緊的事讓你去辦嗎?”
“似乎挺要緊的,她在等一封信,謝天謝地,今天終于等到了?!?p>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p> 到家的時候,我對庫克先生說:“把信給我吧,我?guī)湍隳眠M去。”庫克還要去喂馬,便高興地將信給了我。
信被火漆封住了,我只能看到信封上寄信人那欄寫著“倫敦貝克大街78號勞倫律師事務所”,卻看不到信的內容。
當然,我也不可能做出私拆信件這種事情。
當羅絲太太從我手中接過信的時候,她悖然大怒,高聲質問我為什么要動她的東西,還問我都看到什么了。
她是那樣的激動,簡直就像一只被燒著了屁股的火雞似的。
“信封上的火漆好好的,我能看到什么呢?”
羅絲太太立刻反復確認此事,最終的結果讓她漸漸安靜下來,不過她給了我一個嚴厲的警告:“以后,不許動我的東西?!?p> 我轉身離開,心里在想,羅絲太太今天的行為,實在稱不上正常。
艾倫發(fā)現(xiàn)我更加刻苦地學習后,對于我的計劃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無私的支持,他想方設法地為我弄來了一整套作畫的工具和這方面的書藉。
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在之后的日子里我起的更早了,干活兒的速度更快了,以擠出些許的時間用以練習。
羅絲太太對艾倫竟然給我買繪畫工具的事情充分表達了她的不滿和震驚,她高傲地昴著下巴,瞪大眼睛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嚷道:“這簡直太可笑了,難道你真以為自己是少爺和小姐了嗎?”
“愛麗絲為什么不能學畫畫?她有這個天賦,她天生就懂得鑒別一幅畫的優(yōu)劣,天生就懂得如何搭配色彩,如何將那些線條組合成美麗的圖案。雖然她從沒在紙上畫過,可是她畫在地上的東西多美呀……”
“哈,天賦?這樣的天賦能當飯吃嗎?你哪兒來的錢買這些東西?別忘了,你們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
“不,你說錯了,羅絲太太!”我激動地嚷道:“我們住的房子,我們吃的每一口面包,穿的一針一線從來都不是你的。我們在用自己的勞動創(chuàng)造自己的生存條件,我做家務,而艾倫照料牧場,我們從不是吃白食的!”
“哦天哪,聽聽,聽聽,你這話說的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你們兩個做了,我們這一大家子倒像是吃白食的了?”羅絲太太氣憤地團團亂轉,肥胖的身軀好幾次差點兒碰翻桌上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