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上九點鐘,杰克仍然沒有出現(xiàn),這下羅絲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她淚流滿面地捂著自己的胸口懇求布魯克先生出去尋找。
布魯克先生不耐煩地嚷道:“大驚小怪,能有什么事呢?他都20歲啦!”
羅絲太太不敢置信地瞪著布魯克先生,足足瞪了三分鐘,然后她開始勃然大怒地大罵起來:“你這個混蛋,沒良心的酒鬼,真該讓你下地獄去,你這個被魔鬼養(yǎng)大的怪物……”
布魯克先生不為所動,羅絲太太無計可施,罵得口水都干了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這不禁讓我想起了當初艾倫失蹤時的情景,那時羅絲太太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是多么的諷刺。原來在她那冷硬如巖石的心里,也是有著柔軟的地方的。
中國有句話叫風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羅絲太太總算能夠體會到為親人擔憂的煎熬了!
請上帝原諒我,我心里不但沒有為杰克的失蹤擔憂,反而產(chǎn)生了一絲快感,這實在不能算得上光明磊落。
羅絲太太突然瞥見了我,或許是我嘴角來不及隱去的笑意刺激到了她,她像只被激怒的母獅子似的竄到了我的面前,惡狠狠地嚷道:“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去找杰克,如果他不回來,你也不必回來了!”
我完全不知道杰克平時會去哪些地方,也不想出門去找他,但我不得不出門去,盡管外面又黑又可怕。
我漫無目的的沿著小徑一直走,只能寄期望于奇跡了。
這倒讓我想起艾倫摔下馬晚歸的那一天來,那天比今天更黑暗(因為沒有月光),還下著雨。
今天因為有了月光的照耀,倒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還隱約能夠瞧見道路兩旁一些矮小的灌木。
在一條叉路口那兒,有一塊大石頭,有時候我們?nèi)ユ?zhèn)上走累了的時候,會坐在那兒歇一會兒。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在外面晃了一個小時了,我本就勞累的雙腿又酸又重,我想我應該在這兒休息一下。
可是當我走近那塊大石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月光正從頭頂直直地射在石頭上,勾勒出一個輪廓來。
感謝月光,我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人,如果不是因為這皎潔的月光,我可能會被嚇一跳了。
我不但看清是一個人,還看清了這個人身上穿著的衣服,我自然能夠認出這正是杰克的那件灰色外套。
我大喜過望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杰克上半身和頭部仰臥在石頭上,四肢耷拉在地上,渾身散發(fā)出濃烈的酒味。
“嘿杰克,快醒醒,你可不能在這兒睡!”
他緩緩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然后迷迷糊糊的又閉上了。
“愛麗絲?該死的,我是出現(xiàn)幻覺了嗎……”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喃喃自語著,然后又睡了過去。
我大聲地叫他,搖晃他,可他完全不為所動,就像一灘爛泥似的。
我費了很大的功夫,又是拍臉,又是大叫,足足用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終于讓他再次睜開了眼睛。
所幸這次他是真的清醒了,他死死地盯著我,“你怎么會在這兒?”
“你能起來嗎?我但愿你還不至于醉得太厲害?!币亲淼米卟粍?,我也沒辦法把他弄回去!我一邊說一邊試圖將他拉起來。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粗暴地嚷嚷了起來:“回答我!”
我也怒了:“你說我為什么會在這里?難道我是喜歡這冷清可怕的黑夜,想要一個人來賞月嗎?如果不是你深夜不歸害人擔心,我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誰知他聽了我如此不禮貌的回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看上去愉快極了。我想他果然是醉得厲害了,都開始神志不清起來。
好在他還能站得起來,雖然他幾乎整個身體都靠在我的身上,壓得我都直不起腰來。但總算他能夠在我的攙扶下自己機械地邁步,否則我可真不知道要怎么把他弄回去了。
這里離我們的房子大約有一英里,雖然不算遠,但要半駝著一個青年男子,也并不輕松。
我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光是聞著他身上的酒味我都感覺自己頭昏腦脹起來。我敢說,就算是布魯克先生身上,也沒有杰克這么大的酒味。
也許是太累,也許是這酒味讓我難受,我一不小心腳下踩空了,身體就向一側(cè)倒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而更要命的是杰克竟然還摔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胳膊被石子咯得生疼,我試圖想要推開杰克,可他完全紋絲不動。我急得滿頭大汗正思考著應該用什么方法的時候,杰克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臉離我只有半英寸,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我,呼吸急促,整個人散發(fā)出一股致命的危險氣息。
我嚇了一跳,恐懼讓我的聲音變得尖銳,我厲聲嚷嚷起來:“快起來,你弄疼我了!”
他沒有動,仿佛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我急了,也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一股力氣來,狠狠地把他從我身上推了下去。
怦的一聲,杰克摔在地上,發(fā)出嚇人的聲響,但我已經(jīng)顧不得了。
我覺得自己出來找他的行為簡直蠢透了,我倒寧愿自己的心再狠一點兒。
我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一抬頭就對上了杰克那復雜而莫測的眼睛。
我被耍了,或許他一直是清醒著的!
回到格斯蘭德時,羅絲太太喜極而泣,一連聲地叫著“寶貝兒!”
然后她吩咐我給她的寶貝準備熱牛奶,準備熱水沐浴,取干凈的衣服,等等。這一夜我一直折騰到半夜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這件事情之后,杰克對我的態(tài)度突然變了。變得更溫和,更親切,就仿佛我們已經(jīng)不再是敵對關系,而是真正的親人或朋友似的。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變化,但我想只要他不再用那種野獸面對獵物似的眼神盯著我,那么能少一個敵人總不是壞事。
但是沒有想到,很快就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改變了自己的這一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