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絕望而痛苦的尖叫讓我的心像被撕裂般的疼痛,我沖了進去,大聲叫道:“我走,我馬上就走,請你們不要把她關(guān)起來?!?p>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莫妮卡淚流滿面,不停地?fù)u著頭,“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不——”
她想要沖到我身邊來,然而卻被那個胖胖的廚娘給死死拖住了。她哭泣著,叫喊著,眼睛里全是哀傷和悔恨。
“莫妮卡,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我父親那邊還有些親戚,我可以去投靠他們。我會過得很好的,不用為我擔(dān)心……”
我還想再安慰安慰她,因為她的情緒看上去那樣的激動,仿佛馬上就要暈倒似的。
然而就連這樣,也是不被允許的,塞倫塞斯勛爵的雙眼毫無感情地瞥了我一眼,對緊隨而來的管家冷冷命令道:“請這位小姐離開,現(xiàn)在立刻馬上!”
他這意思,竟然是行李都不允許我?guī)Я耍?p> 我機械般地呆立在那兒。
“不,我恨你們,恨你們——”莫妮卡尖叫一聲,暈倒了過去。
客廳里立刻陷入一片混亂,弗萊徹先生苦著臉來到我身邊:“布魯克小姐,請吧?!?p> 我機械般地轉(zhuǎn)身,跟隨他向外面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回頭看了最后一眼,我看到莫妮卡軟軟地癱倒在廚娘的懷里,有人正在打開嗅鹽瓶子放到她的鼻前。
她的臉色看上去那樣的蒼白,看得我的心都揪成了一團,我沖動地返身想跑回去,卻被攔住了。
我向塞倫塞斯勛爵央求道:“我會離開的,但請讓我確定她平安健康吧,求求您了?!?p> 然而這位先生冷冷地喝斥道:“收起你的詭計吧,滾出我的房子!”
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了諾蘭莊園啊,我一個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曠野中,既看不見天空,也看不見樹木。
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
然而大清有句古話叫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很快我就體會到了其中的滋味。
一陣轟隆隆的春雷將我從痛苦中喚醒,緊接著就有豆大的雨點從天空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雨點就變成了雨線,最后演變成了潑盆大雨。
順?biāo)窳宋业念^發(fā),讓我連睜眼都變得困難。在這樣的野外,根本沒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路面變得濕滑泥濘,我冒著雨在野外趕路,突然腳下一滑,從一片山坡上滾了下去。
我沒有掙扎,身體停止?jié)L動后,我靜靜地伏在滿是泥濘的土地上,突然想到了中華先賢孟子的那句話:“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我不知道老天爺是怎么規(guī)劃我的人生的,他想讓我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想讓我經(jīng)歷些什么事,這么千錘百煉恨不得把這世間所有的苦難都讓我嘗一遍,必定是要將我打造成一柄絕世利器吧?
我只想說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一個小女子,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平安順?biāo)斓剡^完一生,哪怕平凡些,哪怕并不富貴,也不重要。
但是老天爺顯然不這么想,我突然笑了。
“來吧——苦難啊,通通降臨到我的身上吧,我不怕你,我不怕——”我大聲怒吼著,像個瘋子一樣拼命地捶打著身下的泥土。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見到了我,定要以為我是個瘋子了,事實上曾經(jīng)有一度,就連我自己都禁不住要懷疑自己是發(fā)瘋了。
人就是這樣,無論經(jīng)歷過什么,理智或許會遲到,但總是會到來。
當(dāng)我恢復(fù)理智的時候,我就慢騰騰地爬起來,剛才這一跤摔得很疼,但我并沒受什么傷,反倒是自己發(fā)瘋時捶打地面的行為讓手指關(guān)節(jié)處的皮全都磨破了,被雨水一泡,鉆心地疼。
但這對我來說,又有什么要緊呢?
當(dāng)人面臨生死絕境的時候,偷生的天性就會從每一個細(xì)胞里鉆出來,進入每一條神經(jīng),然后指揮著身體展開垂死掙扎。
而此刻,我就是那個掙扎著往博高爾特去的可憐蟲。
暴雨沒有要停歇的兆頭,不要命地往地面上砸。衣服被雨水打濕,貼在身上又冷又重。四周沒有一個人,只有我瘦弱的身軀緩緩走在曠野上。
博高爾特距離諾蘭莊園大約有三四英里,坐馬車只需要二十多分鐘,但步行的話通常需要一個多小時。
然而暴雨讓我足足走了三個多小時,直到天完全黑透了,才終于來到鎮(zhèn)上。但是來到鎮(zhèn)上又如何呢,身無分文的我要在哪里過夜,又能去往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