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返回租界

　　“撲通。”

　　張樺一下子跳到地上，怒氣勃勃的看著鬼子水兵。

　　本來那幾個家伙還想別一別苗頭，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高并不占優(yōu)勢。

　　真打起來恐怕會被按在地上摩擦，于是鬼子水兵立即開啟嘴炮模式。

　　“陸軍馬糞也想從我們這里經(jīng)過？”

　　“喂，這里是海軍的地方，你們這些吃黑豆（馬飼料）的應(yīng)該走另一道門。”

　　“開上卡車你也是牲口，去另一邊，這里是海軍大人的通道。”

　　張樺咆哮道：“海軍馬鹿只會躲在后面吐口水，有本事上戰(zhàn)場和中國人打一戰(zhàn)?！?p>　　鬼子水兵紛紛笑道：“中國人沒有軍艦又不肯下來游泳，我們也沒有辦法。

　　還是你們這些吃黑豆的去打，但最好離我們遠一點，省得聞到馬糞的味道?！?p>　　軍官或許會怕憲兵，但士兵卻未必怕。

　　尤其是鬼子水兵，那更是以打了陸軍憲兵為榮（日本海軍沒有憲兵）。

　　“好了。”負責(zé)關(guān)卡的海軍少尉制止了部下的惡作劇。

　　他看張樺的證件沒有問題，車上裝的全是軍用物質(zhì)，也就揮手放行了。

　　畢竟鬼子海軍、陸軍從不對付，這一車物資應(yīng)該有緊急用途，否則也不會從這里離開。

　　“陸軍馬糞，祝你壓上地雷?！?p>　　汽車離開時，鬼子水兵又說了一些吉利話。

　　此刻，他們臉上滿是得意。

　　*******

　　張樺一口氣開出十多里，才把車停在一片蘆葦中。

　　等黃德亮扶著李玉書走下汽車，張樺問道：“李組長，今后有何打算？”

　　“大恩不言……”

　　李玉書抱了抱拳。

　　他才吐出幾個字，身體忽然一軟，人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強撐到現(xiàn)在，他也是到了身體的極限。

　　黃德亮連忙把李玉書扶住，小聲道：“科長，李組長受了內(nèi)傷，不住院治療的話，恐怕……”

　　張樺皺眉道：“現(xiàn)在風(fēng)聲很緊，暫時不能把他送進醫(yī)院。

　　老黃，你找關(guān)系搞點藥品，先把傷勢穩(wěn)定下來?！?p>　　黃德亮點了點頭，又指著汽車問道：“科長，這車貨怎么處理？”

　　張樺道：“都是些軍用物質(zhì)，咱們沒辦法送到前線，放火燒了吧！”

　　黃德亮笑道：“科長，我認識一些走私商，可以把貨賣給他們?！?p>　　張樺把身上的鬼子軍裝換掉，說道：“由你全權(quán)處理，老黃你先返回城里，我安頓李組長。”

　　黃德亮沒有廢話，直接把車開走了。

　　張樺背起李玉書往另一個方向方向走去。

　　離城不遠的地方有一片墳地。

　　大戰(zhàn)之后，這里的規(guī)模擴大了幾倍。

　　那些新出現(xiàn)的墳包插著了喪白的招魂幡、周圍灑滿了枯黃的紙錢。

　　此時已經(jīng)是黃昏。

　　招魂幡上的紙片無風(fēng)自動，宛若一個穿衣的人頻頻招手。

　　那詭異陰森的氣氛，讓人的心臟不由得緊縮。

　　張樺把李玉書安置在一個墳洞中，小聲道：“先委屈一夜，明天我給你送東西過來?！?p>　　李玉書鄭重其事道：“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這份恩情，李某記下了?！?p>　　張樺道：“好好休息?！?p>　　*******

　　爆炸攪得人心惶惶，驚慌失措的百姓紛紛涌向租界。

　　一時間，各個關(guān)口站滿了人。

　　巡捕們聲嘶力竭的吼道：“拿好你們證件，否則不許進入?！?p>　　他們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只得沙啞著脖子繼續(xù)喊叫。

　　但洶涌的人潮并不理會巡捕們說的話，還一個勁的往前擠。

　　負責(zé)關(guān)口治安的英國軍官擔(dān)憂道：“這么多的人，出了問題怎么辦？”

　　現(xiàn)在不單是巡捕房傾巢而出，連軍營里的英國士兵也派出增援。

　　另一側(cè)的鬼子兵也加派了人手，他們故意著刁難逃難的百姓。

　　不時把人抓出來，拉到路邊仔細搜查。

　　忽然，張樺發(fā)現(xiàn)一個年輕女子慢慢后退。

　　盡管動作很小，但美艷動人的她，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幾個還是鬼子便衣，他們甚至有靠過來的跡象。

　　“喲，這不是那小誰嗎？

　　怎么，又想哥哥啦？

　　走走走，哥請你吃馬蒂厄?！?p>　　張樺快步走上去，一把挽住女子的臂膀。

　　“你……”

　　女子一驚，當(dāng)即要把手臂抽出來。

　　張樺小聲道：“別動，鬼子密探注意你了?！?p>　　女子先是一顫，但立刻鎮(zhèn)定下來。

　　那雙漂亮的眼睛往左右掃了一掃，果然發(fā)現(xiàn)幾道兇狠的目光。

　　“包我來拿?！?p>　　趁對方錯愕的瞬間，張樺接過女子手里的小包。

　　輕輕掂了一下，心里就有了幾分明白。

　　包里裝著一支手槍，看來這女子并不是一般的人。

　　張樺笑道：“達令，把證件給我?！?p>　　女子怒氣勃勃的瞪了張樺一眼。

　　但旁邊有太多威脅，只能從那個好看的錢包中，拿出一本出入證件。

　　“給你?！迸託夂吆叩恼f道。

　　“這才乖嘛！”

　　張樺一臉嘚瑟的接過證件。

　　他拉著女子闖到關(guān)口前，將出入證件遞給一名洋人巡捕。

　　“你們有沒有攜帶什么危險品？”洋人巡捕抄著生硬的華語問道：“如果有，請你們立即交出來。”

　　張樺用濃濃的牛津腔答道：“先生，我手上只有這位漂亮女士的小包，你不會覺得里面藏著什么能殺人的吧！”

　　說完，他還舉起雙手，露出空空如也的腰間。

　　洋人巡捕打量了兩人一眼。

　　男的英俊。

　　女的漂亮。

　　穿的衣服也非尋常貨色，應(yīng)該是家道殷實的人家。

　　尤其是讓洋人巡捕倍感親切的是，那口純正的英國英語。

　　優(yōu)雅。

　　風(fēng)度翩翩。

　　洋人巡捕笑道：“如此美麗的小姐，絕不會干聳人聽聞的事。

　　先生，你很有……對了，你們說的福氣?！?p>　　張樺不顧身邊女子的白眼，笑道：“謝謝你的夸贊?！?p>　　“你們可以進去了?！毖笕搜膊栋炎C件遞給張樺，笑道：“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p>　　張樺笑道：“先生，祝你好運?！?p>　　才脫離巡捕的視線，女子立刻把手臂抽出來，仿佛被燃燒的火炭燙到了。

　　“嘩?！?p>　　她又把張樺拎著的包奪過來，才生氣道：“無賴?！?p>　　張樺一臉委屈道：“顧晚晴，你這叫卸磨殺驢！”

　　女子的出入證件上，名字一欄寫著顧晚晴。

　　只是沒想到，人雖然長得嬌滴滴的，力氣卻出乎意料的大。

　　一個沒留神，竟被她把包奪了過去。

　　顧晚晴惱怒道：“我哪里卸磨殺驢了，給你錢，還不行嗎？”

　　張樺搖頭道：“好人難做，真該讓你自己闖?！?p>　　說完，他圍著顧晚晴轉(zhuǎn)了一圈，嘖嘖道：“這身材，一拳能打死牛?！?p>　　顧晚晴頓時化身成母獅，吼道：“你才打死牛，無賴！”

　　她的身材并不差，但比弱不禁風(fēng)的大家閨秀要豐滿許多。

　　在這個時代，會被說成是丫鬟命。

　　張樺抱著腦袋就跑，嘴里還驚叫道：“不好了，母老虎打人嘍。”

　　他之所以這么做，倒不是存心調(diào)戲小姑娘，而是用這種手段拉開彼此的距離。

　　畢竟上海灘錯綜復(fù)雜，誰知道這個人畜無害的女子，又會是哪一方的人馬。

　　“宗緯，你可算是回來了?！?p>　　才回到情報組隱藏的弄堂，張樺就被謝桐拉進屋子。

　　關(guān)上房門后，謝桐小聲問：“找到李玉書沒有？”

　　張樺搖了搖頭，說道：“行動組的弟兄全都碎了，連個囫圇尸首都沒留下。

　　李玉書在不在里面，下職不好判斷?！?p>　　謝桐偷偷吐了口氣，神秘兮兮的說道：“李玉書投降叛國的事，戴老板那邊很重視。

　　他一再叮囑段站長，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張樺無奈道：“您是沒有看見，十多個大活人剩下的只有小小一堆，別的也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就算請外國人來驗，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p>　　謝桐笑道：“沒結(jié)果就對了，段站長也說的是失蹤。

　　宗緯，現(xiàn)在下落不明的人多了去，誰有時間一個個的核實。

　　尤其是咱們這些潛伏人員，每天如履薄冰的，哪有這個閑工夫?！?p>　　張樺道：“組長，站里有沒有詢問知情人員，或許能挖到一些線索。”

　　謝桐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卻搖頭道：“全是些死硬分子，連個自首的都沒有。

　　宗緯，段站長說了，李玉書的事先放一放。

　　對了，上海站今天被人偷襲，七八個弟兄丟了性命。

　　好在段站長等人安全轉(zhuǎn)移，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p>　　偷襲？

　　轉(zhuǎn)移？

　　是站里借刀殺人吧！

　　張樺道：“上海的局面錯綜復(fù)雜，咱們確實應(yīng)該挺高警惕。

　　組長，下職有個不情之請。”

　　謝桐笑道：“都是自家的兄弟，老弟直接說就是了?！?p>　　張樺道：“情報組的人不少，進進出出的太容易引起懷疑。

　　我想帶一些人到外圍打探情報，一來是機動靈活，二是降低被鬼子發(fā)現(xiàn)的幾率，三是增加情報數(shù)量?！?p>　　謝桐愣了一下，笑道：“宗緯果然不是尋常人，搞情報就應(yīng)該處處開花，全團在一起能做什么事？

　　不過，情報組里面有不少李彪的人，你找個機會清理一下？”

　　張樺小聲道：“組長高見?！?p>　　李彪養(yǎng)的大多是些地痞無賴，平常干的也與情報無關(guān)。

　　敲詐勒索。

　　綁票搶劫。

　　販賣人口……

　　可以說喪盡天良。

　　謝桐笑道：“出來革命嘛！

　　不圖個升官發(fā)財，誰會冒殺頭的風(fēng)險？

　　也就赤黨是個例外……

　　不說這個，宗緯老弟還是要盡快拉起自己的班底。

　　愚兄今后能到那一步，就看你的表現(xià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