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乃書香世邸，不知子鏡兄如今在何處高就？”
一番閑敘后，方勝話鋒一轉(zhuǎn)裝作不經(jīng)意詢問。
以年滿二十的曹子鏡面色羞愧，一時間難以啟齒。
一旁吳氏解圍道：“我家鏡兒雖因家族連累，無法參加科考，但仍在一心讀書，以待將來學(xué)堪大用?！?p> 聽到母親幫襯言語，曹子鏡垂著腦袋面色越發(fā)羞愧。
方勝站起身，行了一禮道：“既然如此，小侄還有個不情之情！我家府上人丁興旺，然文脈不興，于是在府中設(shè)立啟蒙學(xué)堂，不知曹公子可否前來擔(dān)任教習(xí)先生?！?p> 此言一出，母子兩人就算再遲鈍，也知這所謂的“請求”，完全就是雪中送炭。
“還不知方公子具體名諱？”吳氏問。
“方勝！”
聽到這名字，原本低著頭的曹子鏡突然抬頭。
因為就在今日早晨，才從憤怒的孫老爺口中，聽聞過這個名字。
說什么如果換做天方城人盡皆知的癡傻少城主方勝，他這個當(dāng)?shù)木退惆雅畠核瓦^去為妾暖床都心甘情愿喜上眉梢……
當(dāng)時便將“方勝”，這個可以輕而易舉得到自己珍視之人的名字，默默記載了心里。
羨慕嫉妒。
甚至還想著兩人如果能夠身份互換就好了。
見曹子鏡的震驚模樣，心知肚明方勝一挑眉，憋著笑一本正經(jīng)詢問：“怎么？子鏡兄難道知道我？”
“我……我曾聽人提到過?！?p> “到也難怪，我以前的癡傻之名可是全城出名的?！?p> 接下來，母子兩人在得知眼前的方勝，如今已正是接掌封地靈印升任城主時，又是一陣驚嘆。
然后關(guān)于曹子鏡前往方府任教習(xí)一事，自然水到渠成。
臨走前，方勝手奉三根香，拜了一拜曹家先人靈位。
知曉后世之事的他，內(nèi)心感慨萬千。
當(dāng)今夏皇昏聵無能殘害忠良，也難怪數(shù)年后天下震蕩之時，金鑾殿前發(fā)生流血劇變。
子嗣手足相殘，劍指被逼退位。
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為天地立心，替生民請命，曹公心憂天下，實以超凡入圣！”
話剛落音，靈印自方勝體內(nèi)而出，降下一團金光融入牌位。
令牌位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韻。
正是封地靈印所擁有的，正統(tǒng)赦令山川鬼神之能。
可庇佑冥土英靈，澤福后世族人。
自大夏王朝開國以來，嚴禁私設(shè)香火神廟，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立斬?zé)o赦。
所有山神河伯城隍廟宇，俱須朝廷法旨赦封。
而開國分封的靈印，也屬于正統(tǒng)。
“曹公陰靈乃王朝戴罪之身，無法直接違逆夏皇旨意赦封為此地城隍，小輩能做到的只能這么多了。”
方勝轉(zhuǎn)過身去，惋惜對著母子兩人說道。
激動得身軀都在顫抖的吳氏，一把拉過旁邊同樣眼眸通紅的兒子。
先是對著頭頂先人牌位跪拜。
然后再朝方勝誠心一拜！
這一拜之下，一團常人無法感知的玄妙五色氣運，自曹子鏡體內(nèi)升騰而出，落入方勝體內(nèi)。
從進門后，便一直在旁微閉雙目似在打盹的申公豹，睜開眼望了望。
而此時遠在萬里之遙的王都。
一位端坐于庭園與當(dāng)朝大儒對弈棋局的貴公子，忽有莫名悵然若失之感，指間棋子也掉落在地。
一片蔥綠新葉，隨風(fēng)飄旋落在他頭上。
……
……
謝絕了母子兩人盛情留食的好意，方勝帶著申公豹離開。
“這書生氣運倒是了得，雖此時還未徹底臣服追隨于你，但供給的氣運已如此渾厚?！?p> 回城馬車上，申公豹終于開口贊賞道：“你這手收買人心的手段，也屬實了得，連我也看不出破綻。”
“沒有破綻，是因為本就為真，此番收取氣運只是為輔。”
對于前世之事，方勝并不想多提。
掀開車簾，望見路邊田地里雖骨瘦嶙峋，卻依舊在辛苦勞作的老農(nóng)夫，感慨道：“若這世間讀書人皆如曹公，這世道想必會好上許多吧?！?p> 回到方府，時已入夜。
用完晚膳沐浴更衣后，回到房間的方勝開始清點起今日收獲。
不愧是身負王朝大氣運，未來執(zhí)文官牛耳之人，哪怕只是還未曾徹底臣服，降落的氣運也非同小可。
意識沉入印璽，再次來到上古天庭。
原本想如法炮制，再自那片黑暗星域溝通一顆上古傳說仙神命星，降臨現(xiàn)世。
然而卻無法進入。
申公豹在旁解惑道：“你此身修為低微，魂靈弱小飄搖如風(fēng)中殘燭，無法再承載多余的仙神降世?！?p> 聞言，只得放棄。
至于修行。
方勝很清楚自己這具身軀，與世間蕓蕓平凡眾生一樣，并無任何修道資質(zhì)。
哪怕前世巔峰時境，武道也不過堪堪跨入第七重。
改變資質(zhì)，是修行第一步。
他心念一動，高懸“兜率宮”之名的殿宇顯現(xiàn)。
其內(nèi)各種仙丹靈藥，琳瑯滿目應(yīng)有盡有。
雖然從未涉及仙丹知識，但天庭印璽加身的他一眼之下，所有丹藥訊息都瞬間明了于心。
比如能夠令剛剛死去之人死而復(fù)生的“九轉(zhuǎn)還魂丹”；服下可一日飛升大羅金仙的“混元丹”；可使凡俗青春永駐長生久視的“長生丹”……
這些傳說中的仙丹，是如今方勝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片刻后，他也找到了現(xiàn)如今適合自己的起始丹藥。
洗髓丹、淬骨丹與升靈丹。
洗髓丹可使人脫胎換骨擁有修行資質(zhì)。
淬骨丹與升靈丹則對應(yīng)提升肉身與靈魄。
接下來方勝卻有些犯難，不知自己究竟存有氣運，這些丹藥又分別需要多少才能兌換。
此念一出，存于印璽內(nèi)的氣運便聚攏凝結(jié)為一顆顆氣運珠。
共有六十六顆。
而丹藥也出現(xiàn)了具體量化兌換標(biāo)準(zhǔn)。
洗髓丹：20珠
淬骨丹：10珠
升靈丹：30珠
最終，方勝將這三種丹藥都依次兌換了一枚。
望著掌心正散發(fā)著陣陣醉人清香的三枚圓潤丹藥，心滿意足。
天元大陸雖也有能讓凡俗擁有修行資質(zhì)的丹藥，但卻異常珍稀，每一枚都是修仙宗門的鎮(zhèn)派之寶。
回歸現(xiàn)世后，在申公豹護法下，方勝循序?qū)⑷兜に幰灰煌谭?p> 待月滿中天深夜時分，徹底消化吸收。
洗凈身上排出的惡臭污穢，披衣來到庭院。
雖還為修行道法，但他能夠明顯察覺到整個人五感提升，身軀如除桎梏輕盈無比。
武道修為，也有原本的二重，跳級晉升到了第四重。
“想不到這丹藥效用如此之好，我能感覺自己如今修行資質(zhì)，定不會弱于一些小修仙宗門的真?zhèn)鞯茏印！?p> 方勝不禁如是感嘆。
旁邊申公豹輕蔑一笑：“兜率宮之內(nèi)丹藥，乃太清道德天尊親手煉制，那可是與天常在、與道共存，號稱永劫不滅的圣人。哪怕是最尋常的丹藥，也蘊含一絲玄之又玄的天地道韻，豈是尋常丹藥足以比擬！”
……
……
石村，曹家。
夜色已深，萬籟俱寂。
曹家母子卻仍未曾睡眠。
端坐在燈火通明，已經(jīng)被禮品塞得快沒落腳地方的堂屋。
白天方勝離開后不久，立馬就有仆從拉了幾大車的禮物過來。
除了日常用度的物件之外，最突出的便是那晃得人眼睛睜不開的一大箱白銀。
整整三千兩！
尋常百姓人家，每年能有五六兩銀子花銷，便足以讓全家衣食富足。
就算以前曹家老爺子在京都為官時，這三千兩也抵得上數(shù)十年俸祿。
就此也足以看出，自開國時便擁有世襲封地，擁有自收賦稅征兵建伍的家族，實力是何等雄厚。
“鏡兒，今日那方勝公子說曾受恩于我曹家，你覺得是真是假？”吳氏凝望了祖宗靈位良久后，突然轉(zhuǎn)頭詢問。
“孩兒覺得其中似有隱情?！?p> “不錯！我曹家雖是書香世家，但以往都是居與南方郡縣，直到你太爺爺受昭才舉家遷往王都，所謂的先祖施恩于方家，完全不可能存在！”
“那身為城主的方勝為何？”
曹子鏡一臉不解。
自家觸怒天顏，如今已破落不堪，旁人都避之不及。
根本沒有什么值得窺覬的。
吳氏長嘆了一口氣：“方勝公子雖年齡尚幼，但卻有一顆赤子之心，之所以編造出這么荒誕的理由‘報答’我曹家，只是真心敬佩你那上書直諫病死獄中的爺爺?！?p> 只有這唯一的理由了。
否則根本無從解釋今日這一切善意。
名義上擁有封地的方家，還是夏朝治下之臣，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來幫助。
所以便使用了這個漏洞百出，但明面上說得過去的借口。
“娘，我明日去方府任教，要是學(xué)問不夠辜負了方勝公子一片心意怎么辦？”
曹子鏡弱弱詢問，內(nèi)心十分不自信。
自幼時啟蒙以來，雖然他已翻閱過所有能接觸到的書籍。
但因家徒四壁囊中空空，以及遭受牽連禍延三代的緣故。
不僅被正統(tǒng)書院拒之門外，也從未受邀參與過文士之間的集會。
只一人悶頭苦讀，沒有交流對比。
“只是教授些啟蒙學(xué)童，憑鏡兒你的學(xué)問應(yīng)該不比擔(dān)心?！?p> 吳氏自己也未曾讀過多少書，對于兒子的真實學(xué)問水平也有些不太確信，于是轉(zhuǎn)換話題繼續(xù)問道：“最近還有做那個奇怪的夢嗎？”
曹子鏡點頭：“昨夜剛剛夢到過，不過這次和以往有些不一樣了，終于走出了那片黑暗，來到了一處分岔路口。”
“我一開始，選擇左手邊的道路走了進去，然后便看到地上擺放著一枚很氣派的金色官印。剛下意識想要拿起來，可這時那金印卻突然化作一條惡蛟向我吞來。就在我以為命不久矣時，后方黑暗中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把我狠狠拽了回去，來到了另外一條道路上?！?p> “這條道路前方懸浮著一本晶瑩剔透的書，我還沒瞧仔細，它就‘嗖’得一聲鉆到了我的身體里了，就渾身上下暖洋洋的很舒服。”
聽完兒子的敘述，吳氏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樣的夢，從他幼年時起便時常重復(fù)。
被困在暗無天日的永夜世界。
應(yīng)該是家族遭難，才讓孩子留下了如此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吧。
最后，吳氏摸了摸兒子的頭寬慰道：“都是夢而已，不要想太多。時間不早了，還是早些兒就寢吧，明日還得乘車去天方城呢，首日授課須得保持精神才對！”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