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羅玉安從房間里出來,端著半碗熬好的藥湯。
小口吹著熱氣,羅玉安看著濃稠的,味道濃重的藥湯,皺起眉頭。
果然,無論再怎么經(jīng)常和草藥打交道,他還是無法接受這股難聞的味道。
捏著鼻子,一仰頭,藥湯順著喉嚨流到胃里??酀乃帨緛聿患敖佑|到舌頭上的味蕾。
這是羅玉安喝中藥,喝酒總結(jié)出來的小技巧。
他不喜歡苦,辣之類的味覺,每次吃類似的東西時,總會偷偷將酒液或是藥液一飲而盡。
喝了,但沒完全喝。
昨天接觸了患病的阿西亞,羅玉安小時候雖然接種過相關(guān)的疫苗但還是不太放心。
早上起來便給自己熬了一碗湯藥。
吃完藥,羅玉安端著碗,站在院落外,看著這座城市在朝陽中升起縷縷炊煙。
小商小販們支棱起攤位,擺上水果,布匹,河蝦和鮮魚,開始叫賣。
子爵府的大門一寸寸推開,從里面走出四五個身強力壯的仆人,抬著兩個大鐵鍋,擺在門口。
其中一名仆人將懷中的木柴堆放在地,點上火,支起鐵架。
另外的人便將鐵鍋放在架子上,揭開蓋子。
一名仆人拿著大勺,在木桶里攪動,稀稠的藥液攪開,濃重的苦味彌散在空氣里。
子爵府門前排起一條長龍似的隊伍,窮人們手里拿著碗,眼巴巴地望著鍋里的藥湯。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子爵要給難民們施粥。
其實是昨天傍晚的時候,羅玉安和赫爾子爵說了要給維塔利斯城的市民分發(fā)湯藥。
消息很快傳開。
羅玉安早上起來一看,驚訝地發(fā)現(xiàn)有這么多人過來排隊領(lǐng)藥。
看來大家在這種攸關(guān)生死的事情上,還是挺積極的嘛。
看到排隊的平民臉上都掛著一塊薄布,充當(dāng)口罩,羅玉安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也是他昨天吩咐過的,領(lǐng)藥的時候,每個人都要戴一塊薄布,防止傳染。
想起昨夜,羅玉安的視線不由飄到早早站在院子中,守衛(wèi)自己的伊克蕾兒身上。
昨晚他并沒有立刻出城去,打爆剩下五個馭主的狗頭。
且不說,他根本不知道剩下的馭主究竟在哪里,就是運氣好撞上一個,羅玉安也沒有能完好無損殺死對方的信心。
按理來說,伊克蕾兒殺死C7425后得到了一些補充零件,實力應(yīng)該比其余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的阿爾法裝甲要強。
但強的也有限。
伊克蕾兒從C7425身上掠奪的三十四個通用型零件,大部分已經(jīng)用于,將兩把逃生者手槍轉(zhuǎn)化成噴火器了。
剩下的一些邊角料,有的用于修復(fù)偵測功能,有的則干脆轉(zhuǎn)化成機械護甲,大大提升了伊克蕾兒的防御力。
目前伊克蕾兒手上,只剩下三柄未改裝的基礎(chǔ)戰(zhàn)術(shù)短刀,一顆磁暴手雷。
最多加上一個0.3版本的戰(zhàn)斗程序,這就是伊克蕾兒的全部裝備了。
不過,羅玉安看著這個0.3版本的戰(zhàn)斗程序,有些憂愁。
這版本號也太離譜了吧?他前世玩過不少游戲,一般這種0開頭的,都屬于內(nèi)測版本。
運行出錯,bug滿天飛,都是常態(tài)。
羅玉安覺得,這個戰(zhàn)斗程序,不太靠譜。
如非必要,還是盡量避免近身作戰(zhàn)吧,能用遠程打擊干掉敵人,就絕不以身犯險。
羅玉安正思考著未來的戰(zhàn)略,排隊的民眾突然一陣騷亂。
人群中爆發(fā)出驚呼,像是發(fā)生了什么極恐怖的事情。
有某種事物在逼近子爵府,沿途的人群如同被某種可怕的力量分開,半是畏懼,半是嫌惡地站在在街道兩旁。
那東西很快走到子爵府門前,人群散開,羅玉安才看到是什么讓排隊的人群發(fā)出驚恐的低呼。
一個身形高大,如同鐵塔一樣的漢子走到子爵府前。
他的身上密布傷痕,血透過衣布慢慢滲出,滴落下來。
沒有衣袍遮蓋的地方,鮮血淋漓的傷口布滿整條胳膊。某些傷處甚至能見到森森的白骨。
那是一條鼠群啃咬過手臂。
這個鐵塔一樣,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的漢子,像是剛從鋪天蓋地的鼠群中,硬生生拼殺出一條血路。
鐵塔漢子放下另一只護在胸前的胳膊,露出護在懷中的女孩。
女孩只有四五歲大,身形嬌小,肌膚粉嫩,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
她被這個男人保護得很好。
漢子半跪在羅玉安面前,絕望的眼神看向早就護衛(wèi)在一旁的伊克蕾兒:“大人,求你……救她?!?p> 他從神父那里聽說了,維塔利斯城來了一位神明的使者,可以救治那些身患咳血癥的人。
昨天下午,神使進了子爵府,沒過半天時間,赫爾子爵就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地要去酒與晨風(fēng)酒館開宴。
子爵臉上的笑意是遮也遮不住。
這是在赫爾子爵的寶貝兒子不慎染上咳嗽后,維塔利斯的人民第一次見到他笑得如此開心。
所有人都相信,這是因為神使治好了阿西亞的疾病。
神使和大家語言不通,但神使旁邊跟著一位身穿白袍的年輕女孩,她負責(zé)神使和凡人的交流。
羅玉安被這個傷勢恐怖的男人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見到,受了這種程度的傷,還能強撐著走動的猛男。
男人懷中的女孩不知何時已轉(zhuǎn)過臉。
紫黑色的血管順著脖頸,爬上白嫩的小臉,越過鼻子,最后深深地扎入雙眼。
那個女孩,雙目已是一片紫黑。
羅玉安伸出手,有些顫抖:“她這樣……多久了?”
伊克蕾兒照著羅玉安的原話翻譯給男人,聲音冷冰冰的,不見憐憫,不見悲傷。
像極了高高在上的神佛,偶爾一眼瞥向蕓蕓眾生,內(nèi)心如古井無波。
躺在男人懷里的小女孩突然咳嗽起來,嬌小的身體劇烈地起伏著,大口的紫黑色血噴在地上。
男人頓時手足無措起來,慌忙地輕輕拍打著女孩的背部,渴望能舒緩女孩的痛苦。
羅玉安飛快地將一塊薄布圍在臉上,劈手奪過女孩,飛快地按壓在定喘,日月,中府三個穴位上。
沒一會兒,女孩咳嗽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看到這有些神奇的一幕,男人激動到難以自抑。
昨天晚上,他聽說神使到子爵府后,就激動地要直接沖破夜色,求神使為他女兒治病。
男人懷中抱著女孩,走出家門不過四五十米,鋪天蓋地的鼠群便席卷而來。
兩人在轉(zhuǎn)瞬間便被鼠潮吞沒,男人一手護住女兒,另一手大力揮舞,擋在鼠群前面。
如燈柱般粗壯的手臂像一面盾牌,數(shù)十只老鼠撲在上面,緊緊咬住男人的血肉。
他痛哼一聲,手臂使力,肌肉緊緊地夾住那些附在上面的老鼠。
轉(zhuǎn)身就跑,男人寬大的腳掌在地上一蹬,凌空跳起兩米多高。
鐵塔般的身軀重重落下,將數(shù)只老鼠碾成肉泥,著地的右腳再度發(fā)力。
這套動作,粗獷蠻橫,卻很有效地保證了只有極少數(shù)老鼠能夠?qū)ψ约汉团l(fā)起攻擊。
循環(huán)往復(fù)數(shù)十次后,男人終于逃回家鐵塔般的身體撞開家門,半步踉蹌倒在屋內(nèi)。
溫暖的火光籠罩著整座屋子,沒有一只老鼠敢踏入光明之中。
夜晚中,街道上遍布著吃人的老鼠。
男人不敢再冒著危險沖出去,只好抱著女兒,在家里挨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太陽初升,鼠群消失,男人才敢?guī)е畠呵巴泳舾筢t(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