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城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幾天的雨,終于舍得放晴,久違的太陽穿透一片片云層灑下來,氣溫隨之攀升到三十四五度,馬路上被白晃晃的陽光曬得發(fā)燙。
連續(xù)一個星期,寧蘇意天天去醫(yī)院看望寧老先生,沒時間應(yīng)付那群叫囂著要給她接風(fēng)洗塵的發(fā)小。
給寧老先生喂飯時,寧蘇意提了自己的打算——她想進(jìn)公司幫父親的忙。
寧老先生頓了許久,沉沉地嘆了口氣,似是料到事情會發(fā)展到如此地步,笑一笑,無可無不可地說:“你爸早盼著能有人端走爛攤子,你既然想接手,那就試試吧。我派幾個得力的人給你當(dāng)助手,有什么困難就說?!?p> 得了爺爺?shù)氖卓?,寧蘇意頓覺渾身有用不完的勁,清澈明亮的眼眸看著他,向他保證:“您放心,我一定給您做出一番成績。”
寧老先生看著她,眼里似劃過一絲惋惜,待細(xì)看,卻又什么都窺不見。
寧老先生身體逐漸好轉(zhuǎn),寧蘇意總算得了空,叫上鄒茜恩和葉繁霜喝下午茶。
多年不曾踏足寧城的大街小巷,寧蘇意光是找路線就花了好些時間。也怪她,自信滿滿地開車出門,懶得用導(dǎo)航,開到半路卻發(fā)現(xiàn)以前熟悉的那條路修了地鐵,行不通。
到了約定好的地方,她足足晚了半個小時。
寧蘇意停好車,拎著兩個購物袋下車,推開一扇玻璃門。鄒茜恩正對著門邊,見她進(jìn)來,朝她揮了揮手,激動之情溢于言表:“酥酥,這里!”
寧蘇意徑直走過去,還沒落座,鄒茜恩就站起來拉住她的手,將她上下左右打量一圈,迭聲驚嘆:“英國的營養(yǎng)這么好?我怎么感覺你又長高了?你現(xiàn)在多高?”
“一米六八,穿鞋差不多一米七。”寧蘇意看了眼腳下,她今天穿了雙平底鞋,大概是短款的黑色褲裙顯得腿部線條修長。
一米五八的鄒茜恩強迫自己從寧蘇意又長又細(xì)又白的腿上移開目光,撇了撇嘴,喊了聲停:“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p> 對面端著咖啡杯的葉繁霜搖頭失笑,是她主動問的身高,人家回答了她又不高興,果然是驕縱任性的公主。
寧蘇意拉開椅子坐下來,拿過菜單點了杯喝的,又點了兩份甜點。
“我一直就這么高,多少年沒長過了,跟英國的伙食無關(guān)。再說,半年前你不是去英國見過我嗎?半年時間我能長高?”她從身后拿了一個袋子遞給鄒茜恩,另一個袋子放到葉繁霜面前,“茜恩要的項鏈,給霜霜你買了個包?!?p> 葉繁霜看了眼袋子上醒目的logo,著實不便宜,頓時笑顏逐開:“謝了。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讓你一個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送我一個社會人這么貴重的禮物?!?p> 嘴上這么說,手上卻有些迫不及待,飛快從袋子里抽出盒子,揭開蓋子撕開包裝紙,把包拿出來,貼在身旁比劃一番:“跟我今天的衣服挺配,破費了?!?p> 要不怎么說人以類聚,鄒茜恩跟葉繁霜一樣,滿嘴說著謙虛的漂亮話,卻毫不遲疑地拎出項鏈戴上脖子,對著手機就是一頓自拍:“正好今兒出門沒戴首飾。好看嗎?”
“好看好看,美死了。”寧蘇意靠著椅背,欣賞她們倆矯揉造作的姿態(tài)。
兩人興奮勁過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關(guān)心寧蘇意的近況。
葉繁霜翹起二郎腿,手搭在椅背上,姿態(tài)隨意灑脫,挑眉問寧蘇意:“真要當(dāng)女總裁???要真是這樣,我就辭職去給你當(dāng)助理了?!?p> “不敢。”寧蘇意吃了口甜點,斜眼睨她,好笑道,“你這公關(guān)大佬,我廟太小哪里敢委屈你?!?p> 葉繁霜拋了個媚眼:“去你的?!?p> 她留著齊耳的短發(fā),哪怕跟閨蜜聚會也穿著板正的西服套裝,外套脫了搭在椅背,單穿著里面一件絲綢質(zhì)地的淺米色襯衫。不笑的時候顯得人很沉肅冷靜,像剛才那樣拋媚眼的表情委實不常見。
鄒茜恩摻和進(jìn)來:“那我呢?我也要給你當(dāng)助理?!?p> “謝謝,那就不需要了?!睂幪K意立刻拒絕,唯恐慢了一步,這位祖宗真要來她公司搗亂。
鄒茜恩蹙了下眉,嬌嬌俏俏的圓臉現(xiàn)出一層佯裝出來的薄怒:“寧蘇意,你把話說清楚,你什么意思?”
寧蘇意“啊”了聲,連忙找補:“我的意思是,怕你累著。寶貝兒,你就老老實實待在自家公司吧,別出去闖蕩了?!?p> 鄒茜恩泄了氣,耷拉著肩膀趴在桌面,生無可戀的樣子:“你們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慘,我一個搞藝術(shù)的進(jìn)銀行上班,簡直要命,看那些資料就跟看天書一樣,每次開會就沒有一句話是我能聽懂的,搞不懂我老爸為什么要讓我去?!?p> 與寧蘇意不同,鄒茜恩身為百海銀行董事長的千金,上頭有兩個哥哥,她打小就沒吃過苦,上大學(xué)學(xué)的是美術(shù),畢業(yè)以后畫筆也沒再撿起來,全靠家里人養(yǎng)著。
最近家里的長輩不知吃錯了什么藥,非要把她安排進(jìn)公司實習(xí)。她每天上班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沒少在群里倒苦水。
葉繁霜與寧蘇意對視一眼,彼此一笑,對此情況都不覺驚訝。
鄒茜恩抱怨一會兒,見沒人搭腔也就不往下說了,轉(zhuǎn)而說起另一樁事:“唯一的一點安慰就是,我們部門有個非常帥氣的哥哥,長得跟明星似的,白白凈凈,濃眉大眼,個子也很高。我搭訕了好幾次,他都對我不冷不熱的。你們評評理,我不漂亮嗎?我性格不夠好嗎?我沒錢嗎?他憑什么對我愛答不理?”
寧蘇意順著她的話吐槽那位素未謀面的男人:“興許是他眼神有問題?!?p> “不,他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君子,不為任何優(yōu)越條件誘惑?!编u茜恩極力維護(hù)心儀的帥哥,“像他這種人,一旦喜歡上誰,那就是真心喜歡?!?p> “……所以呢?”
“所以,我決定把他追到手?!?p> 寧蘇意被堵住了,不想再搭理她。
葉繁霜踢了踢她的椅子腿,示意她看另一個方向。
寧蘇意順著她的視線,只見三四米外的一桌,一男一女緊挨在一起坐。男生對著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神情專注認(rèn)真;女生面前擺著一大份冰淇淋,她舀起一勺喂到男生嘴邊,男生張嘴吃的時候,她就突然湊上去在他嘴角輕輕親了一下。男生愕然一瞬,旋即勾唇笑起來,一把拽住她的手,把人拉進(jìn)懷里低頭親吻。
葉繁霜面無表情評價:“真膩歪。”
鄒茜恩也看到了,忿忿地說:“公共場合能不能注意一點!”說完一秒變臉,捧著腮悵惘道,“甜甜的戀愛什么時候輪到我?”
寧蘇意笑,學(xué)她的樣子叫嚷:“甜甜的戀愛什么時候輪到我?”
葉繁霜聽見這話,卻是飽含深意一笑:“想談戀愛還不簡單,你身邊不就有一個現(xiàn)成的嗎?小奶狗一樣,隨叫隨到,特聽你的話,你讓他往東他絕不往西,你讓他站著他絕不坐下。你稍微蹙一蹙眉,他馬上緊張兮兮地過來哄你。恕我直言,打著燈籠都找不到這種二十四孝好男友?!?p> 身邊有這樣的人嗎?寧蘇意疑惑:“誰?”
“還能有誰?”葉繁霜推了她一下,笑罵,“別跟我裝了,說的當(dāng)然是你的小竹馬井家小少爺!”
寧蘇意一愣之下?lián)溥暌宦曅Τ鰜恚铧c岔氣,連連擺手:“別開玩笑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穿開襠褲的樣子我都見過,跟他談戀愛我會笑場的。”頓了頓,瞪她們一眼,“別人不清楚狀況,你們倆還能不清楚?我只拿他當(dāng)?shù)艿埽晕⒃O(shè)想一下我們談戀愛的場景,我都渾身不自在?!?p> 葉繁霜說的居然是井遲,想什么呢,她未來男朋友是誰都不會是他。
“什么弟弟,又沒有血緣關(guān)系?!编u茜恩捏著小勺,隔空沖她點了點,“別的不說,井遲對你是真好,你將來的男朋友都不一定比得上他。就算比得上,要知道你身邊有這么一號人存在,你男朋友的壓力也是倍兒大。”
寧蘇意嗆了一下:“打住,不說這個了,還是說你的那個帥氣小哥哥吧。”
葉繁霜偏要繼續(xù)這個話題:“你拿他當(dāng)?shù)艿?,他未必拿你?dāng)姐姐。我可是看在眼里,就拿高二那年,他跟你冷戰(zhàn)那件事說,我當(dāng)時就懷疑他對你的感情不一般?!?p> 鄒茜恩倏地坐直了,兩只眼睛撲閃撲閃,滿目迷茫:“什么事?他們倆還冷戰(zhàn)過?我怎么不知道?”
葉繁霜一挑眉毛,諱莫如深地笑了。
“好啊,你們居然背著我有了小秘密?!编u茜恩拍了拍桌子,催促,“快點說!不然我走了!”
說著,她就要拎起座椅上的鏈條包離開。
葉繁霜說:“你比我們小兩屆,不知道很正常。”
“所以才讓你說啊!”鄒茜恩是個急性子,見她拖拖拉拉不肯說,快急死了,“酥酥,她不說你說。”
寧蘇意始終沒開口。
那次,是長那么大以來,她和井遲第一次冷戰(zhàn),實在是印象深刻。
三月棠墨
小遲弟弟:你覺得跟我談戀愛會笑場是吧?行,我看你以后笑不笑的出來:) 酥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