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繁霜簡要解釋,她現(xiàn)在的座駕是她父親淘汰下來的破大眾,她父親當初買的就是一輛二手車,八成新,不到十萬成交,自己開了好些年,破破爛爛的。
正好她要用車,他就把車丟給她了。
她對車沒什么要求,不過是一代步工具,能開就行。
這還要從前天的事說起。
她的新任老板陸詢的庫里南送去保養(yǎng),陪他外出,她就開了自己的車載他,結(jié)果這龜毛老板從坐上車那一刻起就開始數(shù)落。
話里話外說的是公司給她一年的薪水不低,開這種車出去辦事影響她的形象不要緊,影響公司形象就是她的錯。
葉繁霜面上帶笑,心里卻一句一句回懟。
大眾都沒嫌我窮,我有什么資格嫌棄它!我不配!
陸詢下車后,理了理衣襟,下了句命令:“別讓我下次看見你開這輛破爛車去見重要客戶?!?p> 葉繁霜訕笑,回頭看一眼自己的“老伙計”,再沒想回懟,只覺心虛得很。
因為這車的外表實在寒磣過了頭,磕掉了好幾塊漆不說,車燈下方撞得凹進去一個坑,一直沒修補,主要是覺得沒必要,已經(jīng)夠破了,實際上空調(diào)制冷效果都出了故障。
葉繁霜下午有半天空閑,咬咬牙就想把這事兒給落成。
她的好朋友里,寧蘇意是懂車的,讓她幫忙掌眼再合適不過。
寧蘇意翻看一眼行程表,接下來沒重要事情,給梁穗說一聲,自己開車帶葉繁霜去一家熟悉的4S店。
“想要什么價位的?”寧蘇意問她。
“不知道。”
“你買車你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什么價位在我老板心里不算影響公司形象?!比~繁霜嗤笑一聲,提起那人就一陣頭疼,摸出煙盒和打火機,點燃一支,降下半扇車窗。
車廂里開了空調(diào),車窗一落,外面的熱氣就洶涌撲進來,熱得扎臉。
寧蘇意側(cè)目瞥了她一眼:“不是說沒癮嗎?抽這么兇。”
“你不懂,干我們這一行,煩得很,遇到的全是負能量?!比~繁霜瞇著眼,煙圈吐得熟練,紅唇都被薄煙染得淡了幾分,轉(zhuǎn)頭看著她,“不說我了,你那事解決的怎么樣?”
寧蘇意知道她說的什么。
兩人跟難姐難妹一樣,愁云慘淡。
“我爸應該找我爺爺談過了,我爺爺暫時沒再提。”寧蘇意聳了一下肩,“但我不覺得我勝利了?!?p> “聽我的,找個人趕緊結(jié)婚才是正解?!?p> 寧蘇意一張清清冷冷的臉蛋笑得幾分輕佻,向她看去:“找誰結(jié)婚,你嗎?”
葉繁霜笑一笑,玩味道:“行啊,我樂意入贅。你家大業(yè)大的,一輩子吃穿不愁,我就不用當社畜了?!?p> 兩人一路插科打諢,到達4S店。
門口自有工作人員上前幫忙泊車,詢問是否做保養(yǎng),寧蘇意說明目的,工作人員即刻帶她們?nèi)雰?nèi)。
葉繁霜也不知自己具體什么需求,想先聽聽他們的推薦。
原以為要費些時間,實際上半個小時就敲定了。
奔馳S級W223,分好幾種車型,葉繁霜想要那輛稍微沒那么貴的商務型。其實,她認為商務型也不便宜了,沒優(yōu)惠,九十萬左右。
寧蘇意對比了一下,跟她說:“不如換成豪華型,也就是多十來萬,檔次截然不同。好歹過了百萬,你老板應當不會再挑刺。”
葉繁霜稍稍思考幾秒,聽從她的建議。
付款的時候,她心都在滴血,死死攥著銀行卡的一角,不愿意交給工作人員,搞得工作人員以為自己在搶劫。
素來穩(wěn)重的葉繁霜罕見擺出欲哭無淚狀,一邊簽單一邊咬牙低咒:“該死的陸詢,年終獎不給我準備得豐厚一點,我問候他全家。”
寧蘇意忍不住笑出聲,坐在休息區(qū)的沙發(fā)上,喝一口茶,拍拍她的肩出聲安慰幾句。
葉繁霜瞥見她手腕上粉粉白白的手鏈,眼睛定在那兒看了幾秒,注意力很快轉(zhuǎn)移:“什么時候買的,上次沒見你戴?!?p> 寧蘇意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腕子,輕輕抿了抿唇。
倘若她說出手鏈的來源,又要遭葉繁霜一番打趣,索性閉嘴。
然而沉默也沒用,葉繁霜心思玲瓏,又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見她諱莫如深,便知道自己沒猜錯。
“又是你的小遲弟弟送的吧?”葉繁霜在等工作人員辦理手續(xù),在她身旁坐下,推了下她的肩膀,臉上的笑容跟那會兒在辦公室里聽說蜂蜜柚子茶是井遲親手做的時一模一樣。
寧蘇意放下紙杯,起身去看場內(nèi)的車:“我挑輛車?!?p> 葉繁霜頓了頓,眼神瞟過去:“你家那么多車,還不夠你開的?”
“送人。”寧蘇意說,“被你提醒,發(fā)覺自己似乎欠著人情。過來幫我看看,哪輛車比較適合井遲?”
自己選車時糾結(jié)得要死,輪到給別人選車,葉繁霜卻十分熱衷,大腦里過一遍井遲平日里給人的感覺,抬手一指角落里那輛酷到讓人閃瞎眼的越野式:“那輛最配他,好像是……大G?”
車頂高闊,棱角剛硬,停在那里就是一只蟄伏的鋼鐵巨獸,大概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它的誘惑。
寧蘇意目光隨之瞥過去,工作人員頗有眼力見地過來進行解說,那是奔馳G63,暗影之翼。
葉繁霜插一句嘴:“多少錢?”
工作人員被打斷,微微一笑,報了個價。葉繁霜咋舌,盡量沒表現(xiàn)得像是沒見過世面——居然是自己這輛車的兩倍還要多幾十萬。
寧蘇意回頭問她:“你覺得可以?”
這么大數(shù)額,葉繁霜不好替她做決定:“你自己看著辦吧?!?p> 這兩人互相送禮物,動輒好幾百萬,哪里像好友之間的來往,別說男女朋友,夫妻之間都沒這么令人驚嘆。
寧蘇意繞著車身走了一圈,拉開車門看一眼內(nèi)飾。
葉繁霜說它貼合井遲的氣質(zhì),她倒是能想象到那小屁孩穿黑色T恤和束腳工裝褲,站在車旁的畫面,一時可能分辨不出是車更酷還是人更酷。
寧蘇意沒猶豫太久,干脆利落地下了單。
“你想好了?”葉繁霜問。
“嗯?!?p> 寧蘇意付完錢,低著頭,手里握一支中性筆,填寫井遲的地址,交代工作人員提到車就托運過去,后續(xù)一些手續(xù)直接跟井遲本人交接就行。
“我手里也就這點閑錢了,再過段時間,落實一個計劃,有的是花錢的地方,說不定到時還得找你接濟。”寧蘇意將填好的單子遞過去,蓋上筆帽。
葉繁霜捋一捋短發(fā),爽快應道:“我一個窮打工的,你要是不嫌棄,能幫肯定幫?!?p> 寧蘇意笑了笑:“就知道你是個局氣人。晚飯我請了,還有點時間,我們到附近商場逛一會兒?”
葉繁霜的車不能馬上提到,逛街還是坐的寧蘇意的保時捷,吹著空調(diào)的冷風,愜意又自在。
逛到日暮西斜,兩人各自買了幾身夏季的衣服,準備找個餐廳吃晚飯。
——
井遲一下午都耗在羅曼世嘉的總部,公司在籌備秋季的珠寶展和設計大賽的事,兩項同時展開,正是用人之際。
晚飯他沒跟井韻蕎一起吃,她要陪從國外出差回來的丈夫,再接上孩子,一家人親子樂的環(huán)節(jié),他不樂意參與。
車子漫無目的在鋪滿晚霞的大道上行駛,擋風玻璃都被染成一片溫暖的橘黃色。他最終將車停在以前跟寧蘇意打卡過的一家餐廳,這家口碑還不錯。
一個人,選在靠角落的位置,不想打擾別人,也不想被人打擾。
可是,世上偏就有那么巧的事情。
“好巧,這是我們今天第二次見面?!睖罔胚M來的,身上還沾著外面熱辣辣的暑氣,鼻翼上掛了幾粒汗,清麗脫俗。
井遲抬起頭,淡瞥一眼,含混應了聲,低下頭復又看起菜單。
溫璇指節(jié)抹了下鼻尖的汗,小聲說:“我家住這附近,下了班過來吃飯。”意在說明,自己并非跟蹤他,真的是巧遇,合該歸結(jié)于緣分。
井遲不甚在意。
溫璇感覺氣氛有些往冷場的方向蔓延,指一指他對面:“我可以跟你……拼桌嗎?沒其他位子了。”
大廳里設的桌位不多,正值飯點,這家餐廳味美,價格也沒高到離譜,是附近食客的心頭好。
門口一陣響動,進來兩個人。
寧蘇意一眼看見井遲,意外地挑了挑眉。
下一秒,她就注意到他旁邊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提著很經(jīng)典的Dior藍色茹伊印花刺繡的Book Tote手袋,可能人剛到,還未落座,她頓時反應過來兩人是在約會。
寧蘇意正猶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時候,邊上的葉繁霜也發(fā)現(xiàn)了井遲,招了下手,喊他:“井遲!”
寧蘇意想拉她的胳膊都沒能拉住,只得急急地低聲提醒一句:“沒看見他在約會?”
葉繁霜后知后覺,捂了下嘴,懊惱道:“啊,完了,我沒注意?!?p> 井遲已然起身過來,溫璇的視線跟著他轉(zhuǎn)過來,親眼目睹他由方才一臉漠然變?yōu)樾⌒囊硪碛志执俚哪樱骸八炙?。?p> 單單叫了一聲,也不知要說什么。
他心里傾向于想要解釋自己與溫璇并無關(guān)系,也沒有約著一起吃飯??墒牵f與不說似乎對寧蘇意不重要。
好在,寧蘇意主動問及:“你和朋友在約會?”
她臉上是很溫柔的笑,像夜里綻開的梔子,清淡雅然的香氣,混合著深夜的幾分薄涼,恰好到處。
“不是,不是約會,偶然遇到的,不……”
“熟”字還未出口,溫璇就主動走了過來,人家既已提到她,不打聲招呼未免顯得失禮。
“你好,我是溫璇,羅曼世嘉的珠寶設計師?!睖罔渎浯蠓?,笑起來,臉頰邊的柔軟發(fā)絲掃到嘴角,不落俗套的美感。
寧蘇意說了聲“你好”,簡單自我介紹說是井遲的朋友,然后伸手跟她的手握了一下。
溫璇目光下移,陡然一凝。她手腕上光芒璀璨的手鏈實在叫人難以忽視,無需仔細甄別,赫然就是井遲從她這里買走的那條“櫻花祭”。
她以為無緣再見這條手鏈,這才過了多久,她就再一次見到,且在這樣一位集清冷與明媚于一體,卻絲毫不違和的美人身上。
溫璇臉上的笑霎時淡了一分。
三月棠墨
小遲弟弟慌亂比劃: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