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竹從那幽黑深邃的眼神里并沒看出什么有用的情報，他沒再看莫世青，抬起下巴閉眼欣賞臺上的唱曲。
“對鏡妝，笑紅羅，云展清風(fēng)望明月；飲烈酒，舞飛墨，最是愁苦難自敘……”
蘇妙竹聽的索然無味，說道，“姐姐可知道這曲兒的由頭？”
莫世青搖搖頭。
蘇妙竹摸了摸耳垂上的紅玉珠，饒有深意的看著臺上的秦自憐，“這曲兒來自都城，傳說都城里有一歌妓和士兵相愛，兩個人苦苦哀求老鴇成全，熬了三年老鴇總算是放人了，這士兵允諾打完仗就回來接這歌妓，悲的是這士兵再也沒回來，而這歌妓等的頭發(fā)都白了也沒等到這位士兵，最后拔劍自刎了，死前留了這么一首曲兒?！?p> 蘇妙竹頓了一下，問莫世青，“你說這秦自憐唱的是誰呢？”
“這曲也聽了，美人也看了，此行不虛，我就先告辭了。”莫世青頷首道。
“姐姐請便。”
回客棧的路上，莫世青嘴里一直哼著剛才在綠鶯樓里聽到的小曲。
從古至今，哪個英雄不愛美人？莫世青腦海里想起蘇妙竹說的那句“私定終身?！?p> 呵，他梅七言再君子也終歸是個男人??！
翌日，莫世青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慢悠悠的來到客棧。
“掌柜的！這都過了兩三日了吧，院子找得怎么樣了？”
“哎呦，姑娘來了！別總叫掌柜的，多生分，叫小的嚴(yán)二就好！”
“嚴(yán)二？”莫世青覺得滑稽，“是不是還有嚴(yán)大？”
“嚴(yán)大是我哥哥?！眹?yán)二笑瞇瞇的把本子翻開，說道，“總共呢有這么幾處符合姑娘要求的，東邊長榮街有一間三進(jìn)院，風(fēng)水不錯，挨著集市。”
“長榮街？”莫世青倒吸一口涼氣，“前幾日不是剛斬了個人？”
“是的，姑娘消息倒挺靈通，但是這一點(diǎn)不礙事……”
“不行不行不行！太不吉利！”莫世青捂著胸口，臉上冒出冷汗，“這不得鬧鬼啊！”
“那隔兩條街有一座四進(jìn)院，那院子建的是沒得挑，據(jù)說是前朝重臣留下的院子?！?p> “等等，三進(jìn)四進(jìn)是什么意思?院子大?。俊蹦狼啻驍嗔藝?yán)二問道。
“這四進(jìn)院嘛……大概有十個當(dāng)鋪的大小。”
“這么大？我只有一個人住，有沒有再小一點(diǎn)的？”
嚴(yán)二翻了兩頁本子，手指點(diǎn)了一處，“有了！這有一處院子，就是這地點(diǎn)……”
“在哪？”
“綠鶯樓后面?！?p> “噗！”莫世青從嚴(yán)二手里接過茶水剛喝一口就噴了出來?！澳憧茨阏业亩际鞘裁吹?，不行，再重新找。”
“沒了?！眹?yán)二把本子一甩，扭頭撇著嘴。
“這么大的惠城，就這么幾處賣院子的？我還不如建一個?！?p> 莫世青也不滿的擱下茶碗，坐在案前翹起二郎腿。
“哎呦我的姑奶奶！”嚴(yán)二見莫世青來了脾氣，態(tài)度便軟了下來，他好聲好氣的勸著，“不是沒有院子，是姑娘你挑太多!要我說長榮街那個就很好，姑娘可別建什么院子，麻煩事太多！”
嚴(yán)二看莫世青沒有說話，便又道，“不然姑娘你再想一想？小的再去給姑娘尋著？”
建庭院確實(shí)不太現(xiàn)實(shí)，莫世青剛才只是隨口一說，她思索了一會，說到，“那就這么辦吧，我再看一看，先不急著決定?！?p> 嚴(yán)二一聽，連連作揖道，“姑娘再寬限幾日，小的就是走遍惠城也要給姑娘找到心儀的院子！”
這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小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莫世青點(diǎn)頭說了幾遍好。
“你做的不錯。”
一名戴著面罩的黑衣男子從里屋走出，他在里面一直聽著兩個人的對話，直到莫世青離開他才出來。
“是是是?！眹?yán)二低頭迎著黑衣人，哈著腰不敢起身。
黑衣男子走到莫世青剛才落座的案幾前，拿起她用過的茶盞，沿著邊緣轉(zhuǎn)了一圈，“按她的要求來，我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p> 嚴(yán)二有些不解，“這姑娘和爺是什么關(guān)系?若是礙事的人，直接除……”
“砰！”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音，震得嚴(yán)二頭皮發(fā)麻。
黑衣人舉起茶盞摔在嚴(yán)二腳邊，碎碴濺了他一身。
“你不要做多余之事。”黑衣人冷聲道，“我會離開一陣，你這我會再派人來，不要耍心眼?！?p> “哎呦小人哪敢！”嚴(yán)二賠著笑說道：“小人的忠心是天地可鑒，絕對不敢做那違命之事！”
黑衣人掃了一眼嚴(yán)二，轉(zhuǎn)身從后門離開。嚴(yán)二慢慢直起了身子，眼里露出狠厲之色，他往地上呸了一口，大喊道，“鐵生！鐵生！”
“來了老爺！”一個皮膚黝黑的伙計(jì)拎了一壺茶從灶房跑來。
“你這熱鬧看的久了吧！跑哪偷閑去了？”
“這，這不是老爺您吩咐小人煮茶嗎？”鐵生把茶壺放在旁邊的案幾上，雙手往粗布衣上蹭著。
“呦呵，還敢頂嘴。”嚴(yán)二抬起肥胖的腳朝鐵生踹了去，這鐵生倒是不疼不癢，他自己反而橫晃了兩下才站穩(wěn)，“真不知道要你干啥，還不趕緊把這地擦干凈了！”
“是是是?！辫F生揉了揉被踹的小腿，灰溜溜的去拿了抹布。
“這一天，竟看人臉子了?！眹?yán)二看著地上的碎片，咬牙切齒道。
嚴(yán)二早些年是做走鏢生意的，有一次路上遭了劫，命懸一線的時候被一位不知名的人救了下來，這人看中了嚴(yán)二會做生意的才能，給了嚴(yán)二一筆錢，讓嚴(yán)二在城里整個營生。
他用這筆錢開了當(dāng)鋪，做了掌柜，明里暗里賺了不少銀子，當(dāng)然，多一半都上交給救他命的這個人，不過這么多年，這救命的恩情也該還清了。
嚴(yán)二越想越覺得憋屈，之前他只是按月上交銀子，如今卻被安排做這樣那樣的事，主要是他至今都不知道救他命的人是什么身份，這要是碰了什么不該碰的人，會不會哪天悄無聲息的就被殺掉了？
他想不通上面的人要他盯著這姑娘做什么，而那天來贖劍的人顯然也是不能得罪的主，想到這，嚴(yán)二萌生了退意，這惠城他怕是待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