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鳶帶著秋云回宮了,她出宮這一趟沒辜負了自己,玩了個痛快,特別是最后還遇見了一位不能忘懷的小公子。她不知道此生還會不會與他相遇,便在剎那間把那人的眉眼像畫一樣描摹在心里。
她的人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清楚得很,她想,待她回宮,一定要把宮外的美好說與妹妹聽。
天已黑,皇宮禁門已關(guān),楊文鳶只得另尋辦法,她還記得宮里西北角墻上有個狗洞,她和秋云兩個人從狗洞鉆了進來,灰頭土臉的活像個乞討兒。
她倆躲過了巡查的侍衛(wèi),溜進了自己的宮殿。
“看吧,聽我的準(zhǔn)沒錯。”楊文鳶推開屋里的門,看屋內(nèi)一片漆黑,寂靜無聲,這才放心下來,她沒再壓著聲音,說:“秋云,你快去把燈點著,趁我不在,這幫丫鬟倒是能偷懶,趕緊給她們叫醒,我要沐?。 ?p> 秋云摸著黑,走到床前點燃琉璃燈盞,燈亮起的同時,一道低沉的男音在空中響起。
“你的丫鬟是我調(diào)走的,你很是不滿?”
“誰?誰?”楊文鳶嚇得抱住頭問道,待她看清了來人,長吁一口氣,靠坐在鎏金桌前,倒了一杯茶,對著對面的人說,“大哥,你想嚇?biāo)滥愕挠H妹妹啊?!?p> 楊胤初坐在這已經(jīng)有半個時辰了,他從城門守衛(wèi)那得知楊文鳶帶著侍女回來時就一直等候在這,這個妹妹淘的很,他得時時擺出嚴(yán)厲的姿態(tài)來管束這個妹妹,“你還知道回來?!?p> 楊胤初臉拉的老長,可楊文鳶當(dāng)做沒看見,她給秋云使了個臉色,秋云就退下了。楊文鳶笑嘻嘻的看向楊胤初,說,“大哥的話我哪敢不聽。況且我一直在墨姐姐那,墨姐姐待我可好了!”
她怕楊胤初再責(zé)怪自己,趕忙拿墨歸鄉(xiāng)出來擋槍。
果然,楊胤初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她可還好?”
“好好好,好得很?!睏钗镍S給楊胤初倒了一杯茶。
楊胤初抿了一口茶,茶已經(jīng)涼了,喝不出味。他派人去找楊文鳶的時候,直接就說去惠城,他了解他這個妹妹,知道她會去哪里,而回報的人只說了公主安好,卻未提及墨歸鄉(xiāng)的只言片語,如今耳聞,心里有些如釋重負。
“父皇真的病重?”楊文鳶問。
楊胤初點頭。
“那我的婚約是不是……”楊文鳶小心試探的說。
“你不要想別的,婚約沒有作廢,哪怕是江山易主?!睏钬烦跎熘笍椓讼聴钗镍S的腦門。
“我命苦?。【退阋奕?,可到現(xiàn)在連嫁誰都不知道?!睏钗镍S捶著面前的桌子,哀怨道。
楊胤初有心安慰,他說:“那湳國情況復(fù)雜,皇室成員同室操戈,人選沒定下來也是好事。”
“哎,亂死了,還是我們這好,大哥你生來就是當(dāng)皇帝的料……”楊文鳶振臂一呼。
“閉嘴!”楊胤初喝道?!暗么邕M尺?!?p> 楊文鳶沒趣兒的放下手臂,斜眼看向楊胤初,說:“那父皇呢,找你談話了嗎?有沒有提起我?”
“嗯……朝中重臣父皇都見過了。”楊胤初沉默良久,“這陣子你就老實待在宮里,我會派人來看著你?!?p> “那我去見文嫣總可以吧,不然我一個人待著怪沒意思的?!?p> 楊胤初沒說不行,算是默許了。
他沒告訴楊文鳶他與父皇鬧了些不愉快。
那日,溫奐向他稟報當(dāng)年宇凌右將軍妻兒之死之事,底下的人查到可能與當(dāng)今圣上有關(guān)就不敢再繼續(xù)查了,搞不好就是掉腦袋的事。但事情到了這一步,楊胤初多少也猜出了大概。
他從小就把父皇當(dāng)做榜樣,在他心里,父皇就是圣帝明王,英明神武,對于父皇的每一道圣旨,他都覺得無比正確,可如今他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個笑話。
楊胤初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他急匆匆的去神武殿求見父皇,卻看到蕭如殷從里面出來。他當(dāng)時就失去了理智,一把揪住蕭如殷的衣領(lǐng),吼道,“那些骯臟齷齪的事你參與了多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現(xiàn)在又再謀算著什么?”
楊胤初覺得他從未看清這個人,從小到大,他一直認為蕭如殷只是爭強好勝,傲慢不遜,也許是他錯了,他眼里心里都在看著什么想著什么啊……
一旁的侍衛(wèi)都不敢說話,也不敢上去攔,只能站在一旁低著頭。
蕭如殷倒是很從容,他擰開了楊胤初的手,說:“我能謀求什么,太子殿下應(yīng)該問問當(dāng)今圣上。啊,皇上正要找您呢?!?p> 楊胤初氣的從脖子紅到臉,他沒理會蕭如殷的陰陽怪氣,轉(zhuǎn)頭去見楊湯安。
管事太監(jiān)都嚇傻了,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太子殿下發(fā)火,連滾帶爬的向皇上通報,還沒等通報完,楊胤初就闖了進來。
楊胤初沒腦子的說了一堆大逆不道的話,旁邊跪在地上的太監(jiān)是瑟瑟發(fā)抖,大氣也不敢喘。楊湯安一甩手把桌上的奏折扔到楊胤初的臉上,給楊胤初的額頭砸出個包,也砸跑了殿里伺候的宮人。
“毫無身為太子的自覺。你就在這跪著,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起來。”
楊胤初跪了三日,才從神武殿里走出來。
他出來的時候正趕上下朝,蕭如殷遠遠的望著楊胤初,他穿著朝服,圓領(lǐng)窄袖,身形消瘦,面容蒼白,他把纖細的手腕藏在袖袍里,仿佛藏起了無數(shù)個被病痛折磨的夜晚,無聲無息。
“少爺?!毖囡w輕喚了一聲。
“嗯?”
“那件事,要做嗎?屬下怕太子知道了會極力反對?!毖囡w問。
“有什么好顧忌的。”蕭如殷站在日光里,白的發(fā)透。
燕飛不敢說,他家少爺和太子的關(guān)系是劍拔弩張,但那都只是表面,少爺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玥國,為了太子,但是沒一個人理解,他們這做下人的只有心疼的份。
“少爺吩咐的事,屬下一定辦好。”
蕭如殷的唇角微微翹起,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楊胤初,直到再也看不見那抹身影,像是對著燕飛說,又像是自言自語,“你看他,這么心軟,怎么能當(dāng)?shù)闷鹨粐髂???